【一、朝議驚變?銅尺初現】
鹹陽宮的青銅燈盞剛添過三斤鯨油,煙柱被穿堂風扯成歪斜的簾幕,在金磚地麵投下斑駁的暗影。巴清踩著階前半融的凝霜走進朝堂時,玄色繡巫紋的袍角掃過冰冷的玉階,正撞見少府令與廷尉在丹陛之下爭得麵紅耳赤,數十枚青銅算籌散落滿地,有幾枚滾到她腳邊,撞出細碎的脆響。
“巴君來得正好!”少府令馮去疾鬢角沁出冷汗,袍袖上還沾著墨跡,指著案上堆疊如小山的木牘,“蜀郡上月上報的丹砂秤量差了三成,臨淄郡送來的鐵犁尺寸竟有五種之多——驪山地宮的水銀灌注已停工三日,再這般混亂下去,誤了陛下的工期,你我都要被填進汞河!”
廷尉李斯此處原廷尉為虛構角色,按權謀線調整為李斯黨羽)冷哼著踢開腳邊的算籌,青銅器件撞上殿柱的聲響在空曠的朝堂格外刺耳:“六國舊製沿用百年,豈能說改就改?巴君莫不是想借始皇陛下的名義,把巴家的尺規強推天下,好趁機壟斷礦場度量?”
這話一出,殿內立刻響起竊竊私語。西側站著的六國降臣紛紛頷首,而少府屬官們則麵露焦灼——誰都清楚,巴清掌控的丹砂產業若再借著度量衡插手各地工坊,勢力將堪比半個少府。
巴清未及開口,殿外忽然傳來沉重的金屬拖拽聲,四名校尉裝束的墨者身著玄色短打,腰懸青銅矩尺,抬著半人高的青銅矩台穩步而入。矩台四角鑄著玄鳥銜珠紋樣,中央嵌著的銅尺在鯨油燈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竟將殿內的煙氣都逼退數寸。群臣嘩然間,巴清已緩步走到殿中,玄色袍擺掃過算籌,指尖撫過銅尺邊緣的棱紋:“廷尉大人錯了,今日要頒行的,既非巴家尺度,也非秦舊製。”
禦座上的秦始皇終於抬眼,玄色冕旒下的瞳孔掠過銅尺表麵,指節分明的手指忽然敲擊扶手:“呈上來。”
內侍捧著錦緞上前,托起銅尺時,殿內響起一片倒吸冷氣聲。那尺身足有二尺長,一寸寬,兩麵皆刻紋路:正麵是秦篆標注的“寸、尺、丈”,刻度邊緣嵌著極細的銀線,在燈光下流轉如水;背麵則是扭曲如蛇的殷商古文,每個刻度旁都鑿著米粒大的玄鳥紋,紋路深處隱隱泛著水銀光澤。更奇的是尺尾,竟鑄著半枚鼎耳形狀的突起,與去年從驪山礦脈挖出的九鼎殘件紋路嚴絲合縫。
“荒謬!”廷尉猛地跪倒,額頭重重叩在金磚上,“殷商乃亡邦之製,巴君公然複舊,是想讓天下人笑我大秦效仿桀紂嗎?當年武王伐紂,便是以‘廢商製、定周禮’為號,今日此舉,恐動搖國本!”
巴清俯身拾起一枚算籌,指尖撚動著冰涼的青銅器件,輕輕敲在銅尺的殷商刻度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廷尉大人可知,這‘商尺’一寸,恰合秦尺一寸二分?當年大禹鑄九鼎定天下度量,殷商承其製,將刻度精準到發絲之距。我大秦滅商後棄了精密刻度,改用粗製木尺,如今蜀郡丹砂因計量偏差損耗三成,臨淄鐵犁因尺寸不一無法適配戰車——”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禦座上的人,聲音陡然拔高:“更彆提驪山地宮的水銀江河,差之一分便會毀了整個長生陣法,這罪責,廷尉大人擔得起嗎?”
最後一句如驚雷炸響,殿內瞬間死寂。誰都清楚,始皇對長生的執念早已深入骨髓,驪山地宮的水銀布局更是重中之重。
禦座上的人忽然輕笑,冕旒後的目光愈發深邃:“阿清既敢呈上來,定有說法。讓墨者講講。”
墨家巨子徐夫人上前一步,玄色衣袍上還帶著工坊的煙火氣。他按住銅尺兩端的機關,隻聽“哢嗒”輕響,尺身從中剖開,露出內部嵌套的青銅齒輪,齒輪邊緣還沾著未清理的汞砂粉末。“此尺以墨家‘均力術’打造,內設三重機關。”他轉動頂端的旋鈕,兩麵刻度竟能同時伸縮,“秦製刻度用於市井交易,容錯度寬;商尺刻度專司軍工、煉丹與地宮工程,精準度可達發絲。且尺中混熔了驪山汞砂,遇私造偽器便會滲出黑痕,一驗便知。”
李斯站在群臣之首,目光在鼎耳形突起上停留許久,指節摩挲著腰間的魚符——那是昨日密會時巴清親手所贈的丹砂礦脈令牌。他忽然出列躬身,聲音沉穩如鐘:“巴君此舉實為良策,隻是商尺紋路與九鼎同源,恐被六國餘孽利用,謊稱‘商脈複起’。不如在尺尾加刻‘秦製承商,鼎脈歸秦’字樣,既明正統,又顯陛下胸襟。”
巴清瞥向李斯袖間露出的半枚魚符,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相國所言極是。”她抬手示意墨者掀開矩台的暗格,裡麵整整齊齊排列著青銅量鬥、權衡共計百件,每件都刻著相同的雙軌刻度,“除銅尺外,這些器械皆按此製式打造,三日內可分發各郡。”
【二、墨工解秘?雙軌刻銘】
暮色浸滿鹹陽宮西側的墨者工坊時,熔爐的餘溫仍炙烤著地麵,空氣中彌漫著青銅與汞砂混合的奇異氣味。巴清正看著徐夫人調試新鑄的青銅量鬥,工坊四壁擺滿了帶玄鳥紋的陶範碎片,幾名墨者正用鹿毛刷子細細清理量鬥內壁的紋路,動作輕得仿佛怕驚擾了器物中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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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商尺的刻度,是按《鼎嗣錄》卷三記載複原的?”巴清拿起一枚尚未完工的銅寸,指尖撫過上麵凹陷的甲骨文。那文字與她臂上的巫紋隱隱共鳴,遇她指尖滲出的微量汞毒,竟泛起細碎的銀光,在銅寸表麵流轉成玄鳥形狀。
徐夫人點頭,將量鬥倒扣在案上,底部赫然刻著與銅尺相同的鼎耳紋,紋路深處嵌著極細的汞砂線:“前幾日拆解九鼎殘件時,發現鼎腹內側刻有二十八宿度量圖譜。商尺一寸合今秦尺一寸二分,商升一鬥恰是秦鬥的八成——當年殷商便是用這個尺度煉製丹砂,所以其汞提煉純度能達九成,遠勝後世的七成。”
他忽然壓低聲音,從懷中取出一卷獸皮圖紙,圖紙邊緣因常年摩挲已泛白,邊角處還留著暗紅色的痕跡。“這是墨家世代相傳的《考工秘錄》,先巨子臨終前用血汞繪製。”徐夫人的指尖拂過暗紅痕跡,眼中閃過悲色,“他說殷商覆滅後,墨家先祖帶走了部分九鼎圖紙,藏在巫峽的機關城。如今巴君血脈覺醒,觸碰銅尺時能引動汞砂共鳴,正是踐行先祖遺願之時。”
巴清展開圖紙,隻見上麵用殷商古文標注著銅尺的內部結構,齒輪的齒數、汞砂的配比都精確到極致,邊角的暗紅痕跡果然是血汞凝結而成,遇她的指尖便泛起微光。“先巨子為何要以血繪圖?”
“汞性至寒,需血脈之力催動。”徐夫人指向圖紙中央的齒輪組,“這處機關需混入鑄器者的血汞,才能激活預警功能。您看這卷邊的卦象,是《歸藏易》中的‘鼎承天下’卦,預示著度量衡將定江山。”
正說著,一名墨者匆匆闖入,懷中抱著一柄剛鑄好的權衡,青銅橫梁上還冒著餘熱:“巨子、巴君,這權衡遇丹砂竟有異動!”
巴清快步上前,隻見那權衡的橫梁上,商尺刻度處正滲出細密的水銀珠,如珍珠般滾動聚集,最終聚成玄鳥形狀,尖喙還對著案上的丹砂堆。“是丹砂中的汞氣與尺中汞砂相引。”她取過一粒鴿蛋大的丹砂放在秤盤裡,水銀珠忽然炸開,在橫梁上凝成“準”字,筆畫間還流轉著銀光,“這便是雙軌製式的隱秘——市井用秦製,可保民生安定;軍工、煉丹用商尺,借鼎脈之力確保精準。”
徐夫人忽然指向權衡底部的小孔,孔徑與那枚九鼎殘片恰好相合:“此處可插入鼎耳殘片。”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殘片嵌入孔中,整柄權衡竟發出低沉的嗡鳴,震得案上的銅寸微微跳動,“這樣一來,所有器械都與九鼎形成共鳴,若有人私自改動刻度,殘片便會發熱,最高能燙穿青銅。”
巴清看著橫梁上的水銀玄鳥漸漸消散,忽然想起昨日與秦始皇在章台宮的對話。當時始皇摩挲著她獻上的水銀江河圖,指尖劃過“東海”方位:“阿清要的是天下度量歸一,朕要的是借鼎脈掌控天下,我們各取所需。”那時她便知,這雙軌製式不僅是器物的標準,更是權力的韁繩——她握著度量衡的精準,始皇握著鼎脈的正統。
“今夜趕製十套器械,明日卯時送往驪山地宮。”她將獸皮圖紙卷好,塞進繡著巫紋的袖中,“讓監工用商尺校準水銀管道,每一寸都要比對鼎耳殘片,若有偏差,立刻用汞煙傳信。”
徐夫人應下,目光卻落在她臂間的袍袖上——那裡的巫紋正透過衣料隱隱發光,與案上的銅尺遙相呼應。“巴君的巫紋近日愈發清晰了,方才銅尺上的銀光是……”
“是鼎脈與血脈相和的征兆。”巴清抬手掩住袖口,指尖劃過衣料下發燙的紋路,“前日去驪山督查時,鼎耳殘片竟自動吸附到我腕間,想來是先祖在天有靈。此事不可外泄,否則李斯定會借‘妖言惑眾’發難。”
徐夫人頷首,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昨日徐福派人來要商尺圖譜,說要按此煉製丹藥。我以‘未得陛下旨意’推脫了,您看……”
“徐福野心不小。”巴清冷笑,“他要商尺是假,想偷學汞砂熔鑄之法是真。告訴他,待地宮水銀灌注完成,自然會給他一套——前提是他的長生丹能讓陛下滿意。”
夜色漸深,工坊的熔爐再次點燃,青銅與汞砂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巴清看著墨者們將鼎耳殘片嵌入一件件器械,忽然覺得這冰冷的青銅器件上,正流轉著殷商的血脈與秦的江山。
【三、相國發難?汞紋暗證】
次日朝議的氣氛比昨日更為凝重,丹陛兩側的木牘堆得更高,少府與廷尉的屬官們都握著竹簡,神色緊繃如拉滿的弓弦。爭論的焦點已從雙軌製式本身,轉向器械的推行範圍——廷尉堅持要將商尺的使用限定在鹹陽周邊,而巴清則力主在蜀郡、臨淄、邯鄲等七處要地同時推行。
“巴君是想借器械之權,掌控天下礦脈與工坊吧?”廷尉的聲音淬著冰,“蜀郡是巴家的根基,臨淄多六國餘孽,邯鄲乃舊趙都城,用商尺丈量,怕是要趁機安插私黨,培植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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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大人多慮了。”巴清緩步出列,袍袖掃過案上的青銅量鬥,“蜀郡丹砂乃地宮水銀之源,臨淄鐵犁關乎軍備,邯鄲銅礦維係錢法,這三處若不用精準度量,損耗的是大秦的府庫。至於安插私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