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清裹著浸了丹砂解藥的布巾，蹲在青銅架前，逐一查看碎片。這些碎片來自九鼎的不同部位，有的帶著鼎耳的弧度，有的留著鼎足的紋路，有的刻著殷商的祭祀紋，有的印著周王的遷鼎銘，還有的沾著嬴政的龍紋印璽，每一塊都藏著一段曆史。
“君上，這些碎片……好像能拚起來。”墨翟的聲音打破了閣內的寂靜，他指著幾塊碎片的邊緣，“您看，這幾塊的裂紋能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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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三塊碎片的邊緣嚴絲合縫，拚在一起後，竟露出了一個小小的“亥”字，那字是殷商的甲骨文，刻得入銅三分，在汞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繼續拚！”巴清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忘了腕間的劇痛，和墨者工匠們一同動手，將碎片一塊塊拚接。閣內的燭火燃了一夜，當晨光透過閣窗灑進來時，滿地的碎片竟拚成了一個殘缺的鼎形，鼎形的正中央，赫然是兩個並排的甲骨文“亥”字，字的周圍，還刻著密密麻麻的卜辭。
“亥……亥……”墨翟喃喃道，他翻出懷中的《歸藏易》殘卷，對照著卜辭解讀，“《歸藏易》有雲，亥為地支之末，主終結，又主新生……兩個亥字，難道是指亥年亥月？”
一名通曉秦曆的赤霄衛將領湊上前，臉色驟變：“君上，秦曆以十月為歲首，明年便是亥年，亥月正是十月……難道是說，大秦會亡於明年十月？”
巴清的指尖撫過“亥亥”二字，指尖的觸感冰涼，卻燙得她心口發緊。她想起三年前在殷墟認祖時，曾在青銅鼎上看到過“亥亥”的卦象，那時巫醫說此卦主“改朝換代”，她還不信，如今鼎碎片拚出這兩個字，由不得她不信。
“再看周圍的卜辭。”巴清沉聲道。
墨翟湊近解讀，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帶著一絲顫抖：“卜辭上說……‘亥亥之歲，玄鳥歸，秦政滅，鼎脈移’……玄鳥歸，指的是您的殷商血脈；秦政滅，是說大秦會亡；鼎脈移，是說九鼎的氣運，要轉到殷商後裔身上！”
閣內的空氣瞬間凝固，赤霄衛將領們麵麵相覷，有人激動得攥緊了拳頭：“君上，這是天命啊！我們赤霄衛席卷三十六郡，再揮師北上，必能在亥年亥月攻破鹹陽，推翻暴秦，複興殷商！”
“複興殷商？”巴清冷笑一聲，她想起殷墟裡的人牲獻祭圖，想起青銅鼎上的血祭紋，想起三年來因鼎陣而死的墨者工匠，“殷商的覆滅，是因為血祭太甚，失了民心。我起事，是為了推翻暴秦，還天下太平，不是為了複興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殷商！”
她的話讓閣內的激動瞬間平息，將領們低下頭，不再言語。墨翟看著巴清決絕的側臉，忽然發現她腕間的巫紋竟重新亮了起來，玄鳥圖騰的羽翼上，竟多了一道小小的“亥”字紋。
“君上，您的巫紋……”墨翟驚呼道。
巴清低頭看去，腕間的玄鳥圖騰正與鼎形碎片上的“亥亥”二字共鳴，青銅光裡，竟浮現出一幅模糊的畫麵——亥年亥月的鹹陽，火光衝天，阿房宮崩塌，嬴政的龍椅倒在汞水裡，傳國玉璽碎成了兩半。
她猛地收回手，畫麵瞬間消散，可那滅國的景象，卻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就在此時，藏鼎閣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名斥候衝了進來，臉色慘白：“君上，不好了！驪山那邊傳來消息，嬴政竟下令，要將始皇陵裡的汞液儘數引向鹹陽，說要以汞水鎮國運，還說要……要將所有丹砂工匠投入汞水，血祭鼎靈！”
“瘋子！”巴清猛地起身，掌心裡的碎片被攥得生疼，“嬴政為了保住大秦，竟不惜以百姓為祭品，這樣的暴秦，不亡天理難容！傳我令，赤霄衛三軍集結，三日後，兵發南陽，直逼鹹陽！”
閣內的燭火被她的吼聲震得搖曳，鼎形碎片上的“亥亥”二字，在火光下竟泛起了血色，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滅國之戰，奏響序曲。
【四、天機初現】
赤霄衛集結的號角，在巫山的晨霧裡響起，三萬精銳列陣於觀星台下，玄鳥旗雖已黯淡，卻依舊在風裡獵獵作響。巴清站在高台上，望著下方整齊的隊列，腕間的巫紋泛著青銅光，“亥亥”二字紋在玄鳥羽翼上若隱若現。
“諸位將士！”巴清的聲音穿透晨霧，帶著汞毒浸骨的沙啞，卻依舊鏗鏘有力，“嬴政為保暴秦，不惜以丹砂工匠血祭鼎靈，以汞水禍亂天下！九鼎碎片已顯天機，亥年亥月，大秦必亡！今日我等兵發南陽，不是為了複興殷商，是為了救百姓於水火，是為了還天下一個太平！”
“救百姓！還太平！”三萬將士齊聲高呼，吼聲震徹巫山，驚得山間的飛鳥四散而逃。
墨翟捧著鼎形碎片，走到巴清身邊，低聲道：“君上，這碎片上的卜辭，還有後半段，我昨夜解讀出來了。”他頓了頓，又道，“卜辭說‘亥亥之後，鼎脈歸天，玄鳥墮，清主隱’……這是說，秦亡之後，九鼎的氣運便會歸天，您的玄鳥血脈會衰落，您也會……歸隱。”
巴清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笑了笑：“歸隱也好，這天下，終究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我巴清的，也不是嬴政的。”她接過鼎形碎片，將其塞進懷中，“這碎片，你派人藏到巫山地宮的最深處，絕不能讓任何人找到，尤其是李斯和嬴政。”
墨翟領命而去，巴清的目光望向鹹陽的方向，天際的鉛灰色更濃了，驪山的汞霧已蔓延到了三川郡，霧裡的阿房宮蜃樓若隱若現，仿佛是大秦最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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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宮的星象台上，嬴政正望著西南方向的巫山，他的身後，徐福正拿著青銅鏡占卜，鏡麵上的星軌亂作一團，紫微星黯淡無光，西南方向卻有一顆新星冉冉升起，星的周圍，還繞著玄鳥的虛影。
“陛下，星象已明，西南之星主殷商後裔，紫微星黯淡主大秦氣數將儘，若不儘快除掉巴清，大秦危矣！”徐福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切。
嬴政的手按在腰間的玉佩上，玉佩的玄鳥紋已變得滾燙，他忽然想起巴清曾對他說過的話：“陛下，丹砂能煉水銀，能鑄兵器，卻不能鎮國運，真正的國運，在百姓的口糧裡，在將士的甲胄裡。”
那時他不信，如今鼎陣崩殂，三十六郡烽煙四起，他才明白，巴清說的是對的。可他是始皇帝，是掃六合、統天下的嬴政，他絕不能認輸。
“傳朕旨意，麗山軍提前出征，明日便攻巫山！”嬴政的吼聲震徹星象台，他的佩劍猛地出鞘，劍氣斬落了星象台的木欄，“朕要親自督戰，倒要看看，這天命，能不能敵得過朕的劍鋒！”
李斯站在星象台的角落，看著嬴政決絕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陰鷙。他袖中藏著一塊鼎碎片，那是昨夜派人從驪山偷來的，碎片上的“亥”字在袖中發燙，他已算出秦亡的時間，也已備好後路——隻要巴清攻破鹹陽，他便帶著楚係貴族的密信，投靠新主。
巫山地宮的藏鼎閣裡，墨者工匠剛將鼎形碎片藏好，便聽到閣外傳來一陣異動。他們衝出閣去，隻見地宮深處的岩壁滲出了黑色的汞液，汞液在地上凝成了一個巨大的“亥”字，字的周圍，竟浮現出無數殷商先民的虛影，虛影們正在進行血祭，祭台上的祭品，赫然是一枚刻著秦篆的玉璽。
“這……這是天機顯化啊！”一名老墨者跪倒在地，對著虛影叩拜。
墨翟卻注意到，虛影的血祭台上，還放著一塊小小的鼎碎片，碎片上的紋路，竟與李斯袖中的那塊一模一樣。他猛地意識到，李斯早已拿到了鼎碎片，也已知曉了“亥亥”的天機，一場更大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夜色降臨時，巫山的赤霄衛已開拔前往南陽，巴清騎著青銅馬走在隊伍最前方，懷中的鼎碎片隱隱發燙，腕間的巫紋上，“亥亥”二字紋愈發清晰。她抬頭望向天際，一顆新星正從西南升起，星的光芒裡，竟帶著丹砂的赤紅與汞液的銀白，那是玄鳥的星，也是秦亡的星。
她知道，亥年亥月的滅國之戰，已近在眼前，而鼎碎片上的“亥亥”二字，不僅藏著秦亡的天機，還藏著她最終的歸宿。隻是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這兩個“亥”字，不僅預示著大秦的終結，還預示著一場跨越千年的時空裂變，而她，將是這場裂變的見證者，也是守護者。
隊伍的前方，南陽郡的烽煙已起，那赤紅的火光，與天際的新星交相輝映，照亮了大秦最後的黃昏，也照亮了赤霄衛前行的路。而藏在巫山地宮深處的鼎碎片，正隨著汞液的浸泡，緩緩浮現出隱藏的紋路，那紋路裡，是未來的密碼，也是千年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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