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李斯的青銅身軀已徹底融化，與汞鏡、地脈汞河連成一體，他的頭顱懸在汞鏡頂端，眼珠已變成了兩顆水銀珠，口中還在念著巫咒：“裂地！破軍！覆秦！我李斯……要與大秦共存亡！”
隨著他的嘶吼，汞鏡射出的銀藍光柱驟然轉向，直直砸向巫山主峰。
“哢嚓——”
一聲震天巨響，巫山主峰的山腰竟被光柱劈出一道深壑，壑中湧出的不是山石，而是濃稠的黑汞，黑汞遇銀藍光波，瞬間化作漫天毒霧，毒霧中，無數殷商亡靈的虛影若隱若現，他們揮舞著青銅兵器，發出無聲的咆哮。
大地的震顫愈發劇烈，遠在鹹陽的嬴政，已能感受到腳下宮殿的晃動。他踉蹌著衝出星象台，望向西南方向的銀藍光柱，卻見阿房宮的夯土台基已徹底崩塌，未完工的楠木梁柱砸向人群，慘叫聲與哭喊聲混作一團。
“朕的阿房宮……朕的大秦……”嬴政癱坐在宮牆上，腰間的長劍滑落，他望著漫天的銀藍光雨，眼中第一次沒有了帝王的威嚴，隻剩無儘的茫然，“原來……原來‘亡秦者清’，清的不是巴清，是這天地……是這天道……”
徐福趁機帶著心腹悄然撤離鹹陽宮，三千童男童女早已在渭水渡口待命，他回頭望了一眼崩塌的阿房宮，又看了一眼西南的光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大秦的覆滅，於他而言，不過是尋得仙山的契機。
巫山祭壇的密道內，墨翟的處境已岌岌可危。密道的石門正在汞毒的侵蝕下崩裂，屍兵的青銅手掌已摳入了石門縫隙，赤霄衛的玄甲陣已破，僅剩的三名士兵正以血肉之軀封堵石門，他們的皮膚已開始青銅化，卻仍死死抵著門板。
“巨子！快走！”一名士兵嘶吼著將墨翟推入密道深處，“我們守住這裡！您帶著君上的鼎耳碎片，護著百姓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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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翟眼眶欲裂，卻隻能轉身狂奔。密道的儘頭連著巫山深處的丹砂礦，那裡有數千百姓正在等待，他不能讓巴清的犧牲白費，更不能讓這些百姓葬身在這場浩劫中。
可他剛奔出數十步，身後便傳來石門碎裂的巨響，還有士兵的慘叫。他不敢回頭，隻覺地脈的震動愈發劇烈，密道的岩壁上，竟開始滲出刻著殷商銘文的黑汞，銘文組成的圖案，赫然是九鼎的形狀。
與此同時，祭壇中央的裂縫突然停止擴大，地脈的轟鳴也戛然而止，整個天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唯有那麵汞鏡，還懸在半空，鏡麵的水銀星河緩緩停止了旋轉，銀藍光波也黯淡了下去，仿佛一切都已平息。
但墨翟的心，卻沉到了穀底。
他知道，這不是平息，是更大的災難，正在醞釀。
【四、神樹降世】
死寂持續了不過三息，祭壇中央的裂縫突然爆發出萬丈金光。
金光中，一道青銅色的虛影從裂縫中緩緩升起，那是一棵參天巨樹的模樣，樹乾粗壯如十丈城樓，枝椏向四周延展，覆蓋了整個祭壇上空；樹枝上，鑄著數不清的青銅神鳥，鳥喙銜著丹砂，翅膀泛著水銀的光澤；樹頂，嵌著一個巨大的青銅太陽輪，輪盤的紋路與九鼎的銘文如出一轍，正緩緩旋轉，散出的金光將銀藍的汞霧儘數驅散。
“三……三星堆神樹！”墨翟的瞳孔驟縮，他曾在墨家機關圖上見過此物的記載，這是古蜀文明的鎮國神器，竟與殷商九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它……它怎麼會在這裡？”
金光籠罩下，那些被巫力操控的屍兵紛紛僵在原地，青銅化的身軀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的白骨，最終化作飛灰；李斯的青銅頭顱從汞鏡頂端墜落，落在神樹的樹根處，瞬間被金光吞噬，隻留下一聲不甘的哀嚎；汞鏡的銀藍光波徹底消散，鏡麵的水銀星河化作點點光粒，融入了神樹的樹乾。
而神樹的樹根處，巴清的鼎靈虛影緩緩浮現。她的青銅身軀已恢複了大半，玄鳥巫紋在周身流轉，眼神平靜而悲憫。她抬手撫過神樹的樹乾，樹乾上的銘文瞬間亮起，與她腕間的巫紋遙相呼應。
“殷商後裔，古蜀遺脈，本為同源，共鎮山河。”巴清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巫山，甚至傳到了百裡外的南郡，“九鼎碎，汞鏡裂，神樹出，天道歸位。大秦氣數已儘，蒼生的劫難，該止了。”
隨著她的話音，神樹的青銅神鳥突然振翅飛起，它們盤旋在祭壇上空，鳥喙滴落的丹砂落在地上，那些被汞毒侵蝕的石板竟開始生出新芽；樹頂的太陽輪旋轉加速，金光灑向大地，那些蔓延的裂縫開始緩緩愈合，滲出的汞液也化作了丹砂粉末，融入了泥土。
鹹陽宮的嬴政，望著西南天際的金光，終於長長歎了口氣。他緩緩站起身，撿起地上的長劍，卻沒有再指向任何人，隻是望著崩塌的阿房宮，喃喃道：“朕……輸了。輸給了天道，輸給了蒼生，也輸給了……自己。”
南郡的百姓們，在金光的籠罩下紛紛跪倒在地，他們舉著丹砂礦石，朝著巫山的方向叩拜，口中高呼“鼎靈護佑，神樹降福”，那些被汞毒感染的百姓，在金光的照射下，皮膚的青銅色竟開始消退，恢複了正常的血色。
巫山祭壇的密道內，墨翟終於鬆了口氣。他走到密道儘頭的丹砂礦洞口，望著遠處金光籠罩的神樹，將懷中的“清”字鼎耳碎片緊緊攥在手心。他知道，巴清沒有消失，她與鼎靈、與神樹融為一體，真正做到了“安蒼生”的承諾。
可就在此時，神樹的樹乾突然劇烈震動，樹頂的太陽輪竟停止了旋轉，金光也黯淡了幾分。樹根處，一道黑紫色的霧氣緩緩升起，霧氣中，竟隱隱透出一個猙獰的虛影——那是殷商戰敗的怨靈，被九鼎封印了三千年，此刻竟借著神樹現世的契機，掙脫了部分束縛。
“想鎮住我等？巴清小兒，你還不夠格！”怨靈的嘶吼震得神樹的枝椏簌簌發抖，黑紫色霧氣迅速蔓延，所過之處，剛生出的新芽瞬間枯萎，愈合的裂縫再次裂開，滲出了黑汞，“我等要覆了這天下！要讓殷商的榮光，重新照耀大地！”
巴清的鼎靈虛影臉色微變，她抬手結印，玄鳥巫紋暴漲，可怨靈的力量遠超她的預料，黑紫色霧氣竟纏住了她的身軀，將她往樹根處拖去。神樹的青銅神鳥發出淒厲的啼鳴，卻根本無法衝破霧氣的封鎖。
墨翟見狀，毫不猶豫地衝出礦洞，他舉起銅矩，將懷中的丹砂儘數灑出，丹砂遇黑汞瞬間燃起赤金色的火焰，暫時逼退了霧氣。他嘶吼著衝向神樹：“君上！我來助你！”
可他剛到半途，神樹的樹乾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竟又湧出了數道青銅神樹的枝椏，枝椏上的神鳥雙眼亮起紅光，齊齊撲向黑紫色霧氣。與此同時，樹頂的太陽輪再次旋轉，金光中竟夾雜著丹砂的赤光，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罩，將怨靈的虛影死死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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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的鼎靈虛影趁機掙脫束縛，她的身軀與神樹徹底融合，玄鳥巫紋遍布神樹的枝乾，她的聲音帶著鼎靈與神樹的雙重力量，響徹天地：“怨靈歸位！天道昭彰！自此之後，神樹鎮地脈，鼎靈護蒼生，凡逆天而行者，必遭天譴！”
話音落時，光罩猛地收縮，怨靈的嘶吼越來越弱，最終化作一縷黑煙，被吸入了神樹的樹根。神樹的金光徹底穩定，樹頂的太陽輪緩緩落下，嵌在了祭壇中央的裂縫處，將裂縫徹底封死。
巫山的震動徹底平息，汞霧散儘，星河重新鋪滿夜空。神樹立在祭壇中央，青銅的枝乾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神鳥棲息在枝頭，偶爾發出一聲清啼，與山間的猿鳴交織在一起。
墨翟走到神樹前，望著樹乾上的玄鳥巫紋，眼眶泛紅。他知道，巴清真的成了這片土地的守護者，而他，也將帶著赤霄衛的殘部，守護好百姓，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太平。
可他沒注意到，神樹樹根處的泥土裡，那枚“清”字鼎耳碎片正微微發亮，碎片上的紋路，竟與神樹的銘文、九鼎的巫咒，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閉環。
而在神樹頂端的太陽輪中，巴清的意識正與鼎靈、神樹融為一體。她能感受到，渭水的波濤已恢複平靜，南郡的炊煙正在升起，北地的匈奴已退回草原，還有那座未完工的阿房宮，正在月光下，等待著亥年亥月的最終落幕。
隻是她也隱隱察覺到，神樹的深處，還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一個關乎殷商、古蜀與大秦，甚至關乎千年之後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的鑰匙，正握在墨翟手中的鼎耳碎片裡。
大秦的黃昏，已悄然落幕。可新的迷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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