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褪去的刹那,巫峽斷流的江底,竟露出了十二尊青銅巨像的殘件,在乾涸的江床上鋪展開來,綿延數十丈。
最顯眼的是一尊銅人的頭顱,頭顱高逾丈許,麵部是典型的夷狄模樣,高鼻深目,顴骨突出,正是嬴政當年收服的西域月氏部族的樣貌;眼窩處嵌著鴿卵大小的丹砂,在日光下閃著紅光,曆經百年而不褪色;頭頂的青銅冠上,刻著李斯的篆字“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冠沿還鑄著雲雷紋,與殷墟出土的青銅鼎紋路如出一轍。頭顱的旁邊,是半截銅人手臂,手臂粗如巨木,腕部還套著青銅環,手中緊握著一柄青銅戈,戈尖的巫咒紋路扭曲如蛇,是殷商九黎部族的符文,與鎖龍陣的銘文如出一轍;更遠的江底,還能看到銅人的軀乾、腿腳,甚至有一尊銅人的胸腔,竟嵌著一塊巴掌大小的九鼎殘片,殘片上的“亥”字銘文,正與墨翟的鼎耳碎片共鳴,泛著淡淡的青光。
“十二金人……真的在江底!”赤霄衛們驚呼著圍到江灘邊緣,有人撿起江底衝上來的銅人指尖,指尖上的銘文還泛著青光,“嬴政竟將鎮龍脈的金人,拆成殘件藏在了巫峽江底!他這是要給大秦留後路啊!”
墨翟的右眼死死盯著江底的銅人殘件,他想起嬴政遺詔裡的話,想起渭水灘的汞液讖語,忽然明白了——十二金人不僅是鎮龍脈的法器,更是嬴政為大秦留的後手。他收天下兵器鑄金人,表麵是為了弱黔首之民,實則是要以金人鎮住天下龍脈,維係大秦的氣數;而將金人拆成殘件藏於江底,更是怕金人被義軍損毀,想著待後世子孫尋得殘件,便能引龍氣複起。可巴清獻祭後,九鼎歸位,龍脈鬆動,金人便沉入了江底,成了無人知曉的秘密。
江底的銅人胸腔突然亮起,鼎碎片的“亥”字銘文與天際的殘雲共鳴,胸腔竟緩緩打開,露出裡麵的一卷青銅絲帛書。那帛書寬尺許,長三丈,以青銅拉絲織就,柔韌無比,墨翟讓兵士們以丹砂繩索結成網,小心翼翼將帛書撈了上來,帛書的材質與渭水灘的汞液遺詔相同,一半是秦篆,一半是殷商巫文。
秦篆寫的是嬴政的手諭,字跡帶著帝王的孤高與偏執:“朕以十二金人鎮天下龍脈,若秦亡,金人便隨龍脈沉於江底,待亥年亥月亥日,龍氣複聚,後人可持鼎耳碎片,召金人複秦。朕之子孫,當銘記先祖偉業,勿負大秦。”
巫文卻是巴清的筆跡,字跡溫婉卻帶著決絕:“十二金人,係於九鼎,秦亡金沉,玄鳥歸巢,千年之後,金人再醒,蒼生禍福,係於一念。九鼎歸位,龍脈已斷,縱有金人,亦難逆天。”
墨翟的瞳孔驟縮,他想起渭水灘的汞液讖語“神樹藏秘,鼎耳為鑰,千年之後,玄鳥再臨”,原來這十二金人,竟是連接九鼎、神樹與千年讖語的關鍵。他正欲細究,江底的銅人殘件突然劇烈震動,頭顱的眼窩處,丹砂化作一道赤光,直衝巫山禁地的方向,赤光過處,江底的龍氣竟如潮水般湧來,順著赤光彙入了青銅神樹。
“不好!龍氣入樹,神樹的怨靈要醒了!”墨翟猛地起身,青銅化的身體傳來劇痛,胸口的青銅紋路竟開始龜裂,可他顧不上這些,對著赤霄衛下令,“快!隨我去巫山禁地!神樹的秘辛,或許就藏在金人殘件裡!晚了,整個巫山都要遭殃!”
就在此時,斷流的江麵突然傳來一陣異響,原本退去的江水竟開始倒灌,江底的漩渦越轉越大,卷起無數泥沙。銅人殘件被江水裹挾,緩緩沉入泥沙,隻留下那尊銅人頭顱,還露在江灘上,眼窩的丹砂紅光,正與神女峰的石柱遙遙相對,形成一道無形的紅線。
江風卷起丹砂碎屑,吹過銅人頭顱的臉龐,竟發出一陣金屬碰撞般的低語,那低語裡,夾雜著李斯的篆字、蒙恬的軍令,還有嬴政最後的歎息,聲音斷斷續續,卻字字清晰:“朕……不甘心……大秦……萬代……”
【四、殘金讖語】
亥時的巫山禁地,夜色如墨,青銅神樹的枝乾正劇烈震顫,樹頂的太陽輪泛著詭異的紅光,將禁地照得如同白晝。樹底的怨靈虛影,竟比之前凝實了幾分,黑紫色的霧氣裹著無數殷商巫民的殘魂,在樹底盤旋,那些殘魂的嘶吼聲,連數裡之外都能聽見。
墨翟帶著赤霄衛精銳趕到時,神樹的樹根處,正泛著江底銅人的丹砂紅光,怨靈的黑紫色霧氣,已纏上了神樹的主乾,霧氣所過之處,樹乾的玄鳥巫紋竟開始褪色,變得黯淡無光。巴清的鼎靈虛影在樹乾上若隱若現,她的青銅身軀已有些許透明,玄鳥巫紋在周身流轉,眼神裡滿是焦急,卻被霧氣死死困住,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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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我帶金人殘件的線索來了!”墨翟嘶吼著將青銅絲帛書擲向神樹,帛書觸到樹乾的瞬間,化作一道赤光,融入了玄鳥巫紋。
巴清的鼎靈虛影瞬間凝實,她的青銅身軀上,竟浮現出十二金人的輪廓,每尊金人的形態都與江底殘件一致:“原來如此……嬴政以十二金人鎮龍脈,實則是要以龍氣養怨靈,待怨靈蘇醒,便能以九鼎之力,重鑄大秦。他是想借怨靈的巫力,顛覆新朝,讓大秦死而複生。隻是他沒料到,龍脈會被你斬斷,金人會沉入江底,龍氣入樹,反而提前喚醒了怨靈。”
怨靈的嘶吼震得神樹的枝椏簌簌發抖,黑紫色霧氣猛地暴漲,竟將巴清的虛影裹住,樹頂的太陽輪瞬間黯淡,巫山禁地的汞霧開始瘋狂翻湧,遠處的巫峽,傳來江水倒灌的巨響,浪濤聲震耳欲聾。
“巨子,快用鼎耳碎片!”巴清的聲音從霧氣裡傳出,帶著一絲虛弱,“碎片是開啟神樹核心的鑰匙,也是鎮壓怨靈的最後法器!十二金人的殘件雖沉,可它們的丹砂氣息已入樹,隻要將碎片嵌入神樹核心,便能以鼎靈、神樹、金人之力,徹底鎮住怨靈!”
墨翟沒有猶豫,將“清”字鼎耳碎片攥在掌心,催動全身的丹砂之力。丹砂在血脈中燃燒,化作一股熾熱的暖流,他頂著怨靈的威壓,一步步衝向神樹的核心。怨靈的霧氣纏上了他的腳踝,青銅化的速度陡然加快,他的小腿已徹底變成青銅,連骨骼都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可掌心的碎片卻傳來一股暖流,那是巴清、是九鼎、是十二金人共同的力量,支撐著他繼續前行。
“以鼎耳為鑰,以神樹為鎖,以金人鎮怨,蒼生歸位!”
墨翟的嘶吼穿透霧氣,響徹整個禁地。鼎耳碎片化作一道赤光,掙脫他的掌心,精準嵌入了神樹的核心。刹那間,神樹的枝乾爆發出萬丈金光,樹頂的太陽輪旋轉加速,發出嗡嗡的轟鳴,十二金人的虛影從樹身浮現,每尊金人都手持法器,與鼎靈的玄鳥圖騰、九鼎的銘文融為一體,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罩,將怨靈死死困在其中。
怨靈的嘶吼越來越弱,黑紫色霧氣漸漸消散,那些殷商巫民的殘魂在金光中露出釋然的表情,最終化作一縷黑煙,被吸入了神樹的核心。神樹的金光緩緩收斂,樹乾上的玄鳥巫紋恢複了溫潤的紅光,樹頂的太陽輪,正與巫峽江灘的銅人頭顱,形成了一道無形的聯結,紅光在兩者間流轉,宛若一道天塹。
墨翟癱坐在神樹旁,青銅化的身體已開始消退,露出底下的血肉,他望著樹身的十二金人虛影,忽然明白了嬴政的執念——這位帝王,到死都想著複起大秦,卻不知,蒼生的意願,才是真正的天命。
“巨子,快看神樹核心!”一名赤霄衛驚呼著指向樹心,那裡的鼎耳碎片旁,竟滲出了銀白的汞液,汞液在地上凝成了一行新的讖語,字體是秦篆與古蜀銘文的結合:“金人沉江,龍氣歸樹,亥年亥月,始皇陵開。”
墨翟的瞳孔驟縮,他想起嬴政遺詔裡的玄鳥玉佩,想起玉佩裡的話“陵中藏著丹砂水銀,還有巴清的身世”,原來這一切的終點,是始皇陵。
巫山禁地的汞霧漸漸消散,天際的啟明星已隱隱浮現,遠處的巫峽,江水倒灌的巨響已平息,隻有江灘的銅人頭顱,還在泛著丹砂的紅光。赤霄衛們圍了上來,他們的青銅化舊痕已徹底消退,眼中滿是劫後餘生的釋然,有人開始收拾行囊,有人在神樹旁焚香,祭拜巴清的鼎靈。
墨翟站起身,望著東方的晨曦,將鼎耳碎片、青銅絲帛書、玄鳥玉佩收好。他知道,自己的使命還未結束——探尋始皇陵的秘密,揭開巴清的身世,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太平,這些重擔,已落在了他的肩頭。
沒有人注意到,神樹核心的汞液裡,還藏著一行微小的古蜀銘文,那銘文的內容是“神樹通幽,陵藏玄鳥,千年輪回,蒼生為棋”,與十二金人的殘件、與千年後的玄鳥再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而巫峽江灘的銅人頭顱,在晨曦的照耀下,眼窩的丹砂紅光忽然閃爍,頻率竟與神樹太陽輪的旋轉一致,仿佛在等待著千年後的某個時刻,等待著十二金人重新蘇醒的那一天。
大秦的最後一絲氣數,已徹底消散。
可新的謎局,在神樹的金光裡,在江底的殘金中,在墨翟緊握的玉佩間,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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