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家門,已經沒有了推的必要。
江鋒給了它一腳,最後沒斷的門軸也終於徹底崩碎。
他的目光掃過被砸爛的牆皮和滿是噴漆的地磚,這個爛公寓,就像是塊被嚼爛的口香糖,黏糊糊地粘在他的生活裡。
“就是今天。”他對著空氣說。
手環對麵,裝修的工頭正在擦汗,看著江鋒發來的信息,大喜過望。
“兄弟們,今天還有一單,不改承重牆,隻是搞裝潢。”
漢子們齊聲大喝:“呼哈!”
【青竹裝修:江先生,您確定今天施工?馬上就到晚上了……】
【江:加錢,工時費三倍。】
【青竹裝修:半小時後到。】
江鋒冷笑一聲,踢開碎裂的茶幾。
這座城市就是這樣,表麵光鮮的外殼下,全是腐爛的根基。
金包銀跑過來,尾巴連著牆插,趴在地上充電,電子眼一閃一閃的。
當五台工程卡車轟鳴著停在樓下時,整棟樓的鄰居都探出了頭。
“幸好不是鐵手幫!”
“裝修?誰大晚上裝修?”
“江鋒……”
“……”
業主群裡的沉默整齊劃一,就算是對噪音最敏感的四樓趙大娘,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工頭帶著四個壯漢走上來,他們身上穿著動力外骨骼,渾身都是水泥和鋸末的混合物,電機在高頻嘯叫,而他們好像聽不見。
“全屋竹木改造?”
工頭看著江鋒麵對麵發給他的設計圖,眉毛揚到發際線。
“連櫥櫃都要實心竹?這預算……”
“按中等的做。”江鋒把煙盒塞進他手裡:“但要快些。”
工人們交換了個眼神,這種活在貧民窟可不常見,而且這又是公寓樓。
得益於廉價合成板材的普及,還有動力外骨骼帶來的工作效率提升,裝修比過去的競爭更加激烈,他們見過的大多數裝修,也就是花個兩三千塊的材料錢,工時費又是兩三千。
而把材料預算放到六千檔次的,通常隻有幫派的小頭目才會這麼揮霍。
他們看了看這個家,到處都是被砸爛的碎片,還有噴上的油漆。
‘這人惹不起!’
工人們腦海裡的聲音非常統一,在工頭的一個眼神下,他們開啟了拆拆拆模式。
外骨骼關節嗡鳴著啟動,一個大漢直接徒手撕掉了舊牆板,露出裡麵發黃的隔熱棉。江鋒站在陽台,看著他們像拆玩具一樣把整個客廳大卸八塊。
“江先生。”工頭蹲在廚房門口喊:“這水管得重鋪,都被砸爛了。”
“換!”
“電路老化的厲害……”
“全換。”
工頭擦了擦汗,他乾這行二十年,沒見過這麼痛快的雇主。
好在,這是標準型號的公寓樓,所有的東西都有預製件,包括埋設的管路、電路、網路。
他們早就已經備好貨在卡車裡了,隻需要拆了重裝,跟拚樂高一樣,難度不大。
不過,一看到那趴在地上充電的機器狗,還有在一旁評估他們作業的機器人。
他就後脖梗子發涼:‘不會乾完活兒不給錢吧?’
當第一塊淡黃色的竹板材搬進來時,江鋒伸手摸了摸。
涼絲絲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帶著若有若無的草木香。
他突然想起還沒穿越的時候,他曾經在山區見過的竹林,那時候,空氣都是甜的。
山區裡的農莊,水很鮮活,魚很水靈,豬肉還會回甜。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小心轉角!”
兩個工人抬著三米長的集成竹梁,外骨骼輔助臂穩穩托住重量。
衝擊鑽的聲音突然響起,接著是釘槍有節奏的“噠噠”聲。
江鋒坐在臨時堆放的建材上,看著陳舊的生活痕跡被一點點剝離。
發黴的踢腳線,滲水的天花板,被鍋底燙出焦痕的碎茶幾。
原本的江鋒,這麼些年來積累的疲憊,似乎也跟著被拆除了。
‘這裡是我的家了……’
江鋒看著衛生間嶄新的鏡子,眯起眼睛。
‘我和林小雨的家。’
‘我們的家!’
鏡子裡的江鋒,滄桑的眼神沒變,但原本黝黑粗糙的皮膚,卻再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