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帕德端起自己麵前不知何時被祝英台重新滿上的酒杯,向柯本示意。
“兩個個體,從獨立到交融,創造出新的東西。兩個勢力,未嘗不可如此。”
柯本聞言,心中猛地一凜。
他絕非蠢人,立刻從這杯酒和薛帕德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遠超一杯飲料的深意。
這是一種姿態,一種暗示,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邀請。
她並非簡單地炫耀調酒,而是在向他,或者說向他背後的紅平方,傳遞一個信息。那是合作的可能性,以及薛帕德究竟是怎麼看待合作二字的。
是平等,而非吞並。
柯本在心裡,一個個理順薛帕德的隱喻。
‘純粹的基酒。這是說,合作雙方必須有一個共同基礎,共同的目標。’
‘抹茶的含蓄清新,玫瑰利口酒的甜蜜帶刺,她說是互補,而非對立。或許薛帕德指揮官並沒有那麼在乎她和梅琳娜的嫌隙。’
‘這不是合作的障礙,而是可以互補的優勢。’
‘調製的手法也是一層一絲,不是同質化,不是吞並,是共存。是保持各自的獨立性。’
‘而檸檬汁和蘇打水,肯定也意味著什麼……’
‘是什麼呢?’柯本忽然一驚。
‘對了,愛情的酸澀,私奔的衝動,這都意味著合作中不可避免的摩擦和困難。麵對這些困難需要勇氣,而那些氣泡,肯定是在說,這種磨合是彼此進行的,不是一言堂。’
‘老天,薛帕德指揮官根本不是外界傳言所說的那樣。她根本不是個個隻知劫掠,脾氣火爆的“猛男款女王”。她是一個有城府的人!’
柯本看著杯子,渾身都是冷汗。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梅琳娜還有很多要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他,正應該以薛帕德的標準,去輔佐她。
柯本深吸一口氣,端起那杯“朱麗葉私奔祝英台”,沒有細細品味,而是一口飲儘。
複雜的口感在口中炸開,玫瑰甜,抹茶苦,檸檬酸,蘇打水刺激,鹽鹹。
這些平平無奇的東西就這麼交織在一起,不知為何,卻與他此刻複雜的心境如此契合。
酒是好的,故事更好,但他心中卻充滿了苦澀。
他放下酒杯,由衷地讚歎:“指揮官心胸寬廣,眼光長遠,我很佩服。”
薛帕德卻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彆吹捧。這道理我是從一個豪橫的大老板那裡學來的,那家夥超級會推銷的,尤其是推銷理念方麵,簡直……嗯哼!”
“咱們這種打工仔,也就是現編西遊記,多的都沒有。”
她話音剛落,吧台後的朱麗葉和祝英台,兩雙猩紅的電子眼同時鎖定在薛帕德身上。
祝英台默默地將一杯新調好的,顏色深沉,如同夕陽的酒放在薛帕德麵前。
杯底與台麵碰撞,發出“咚”的一聲脆響,比平常要重上個二三十分。
薛帕德臉上的笑容一僵,連忙抿了抿嘴,對著兩個散發著低氣壓的黑色機器人做了個誇張的鬼臉,立刻轉移話題,諱莫如深地不再提那位大老板了。
她重新看向柯本,這次認真了些:“好了,酒也喝了,閒話也聊了。柯本大副,說說吧,你大老遠跑來找我,總不會隻是為了蹭杯酒喝吧?”
柯本知道戲肉來了。他深吸一口氣,苦笑道:“薛帕德指揮官,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代表紅平方,向您求助的。”
他臉色艱難:“我們紅平方的經濟狀況,已經到了相當……可以說悲慘的地步。”
薛帕德挑了挑眉,沒有打斷。
這種事情她早有預料,上次談崩,她和梅琳娜說的就是這個。
梅琳娜當時不信,覺得自己還有一搏之力,可薛帕德一針見血,把阿什利分析的那些個因素一個個鋪陳開來。簡直是“你為什麼一定會倒閉的一千零一個理由”。
實話說,換任何人聽,都一定會怒。
柯本歎了口氣,娓娓道來:“最近,地聯空間附近,爆發了幾場高強度的局部衝突。我們紅平方作為雇傭艦隊,連續參與了幾次雇主遭遇突然襲擊的事件。”
“這些事件……幾乎榨乾了我們。”
他詳細解釋道:“您應該知道佩奇奇提帝國吧?”
薛帕德臉色一沉,她當然知道。
那些以滅絕其他智慧生命為最高榮耀的爬蟲,是已知星域中最危險,最不可理喻的勢力之一。無法溝通,無法斡旋,遭遇即死戰。
“三周前,佩奇人的兩支快速打擊艦隊,被發現經過哈茲布讚人的疆域邊緣,隻是浮光掠影,一晃而過,看似沒有任何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