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來自仙鶴的鄙視
“閃電黃”的名聲如同初春的野草，在青木鎮及周邊區域悄然蔓延。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委托板上那些標注著“緊急”、“偏遠”、“危險”字樣的任務，幾乎成了我們的專屬，報酬也水漲船高。原本對我這古怪坐騎指指點點的目光中，漸漸多了幾分實質性的驚歎和認可。
然而，名聲就像風，既能送來花香，也能卷起沙塵。
這日，我們接了一個送往鄰郡山城的加急信件。時間緊迫，我騎上林瘋狂，出了鎮子便一路風馳電掣。
正當我們在官道上將速度提至巔峰，享受著風聲呼嘯、將沿途車馬遠遠甩開的暢快感時，側後方忽然傳來一聲清越悠長的鶴唳。
一道白影以極快的速度掠近，姿態優雅，仙氣繚繞。
是那隻仙鶴！以及它背上那位身著流雲道袍、麵容俊朗、神色間帶著幾分矜持與疏離的年輕修士。
正是之前被我們甩開吃過癟的那一位。
他似乎也認出了我們這醒目的亮黃色組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卻不容錯辨的輕蔑弧度。他並未刻意加速超越，反而駕馭著仙鶴，以一種近乎平行的、帶著審視意味的姿態，與我們並駕齊驅了短短一瞬。
仙鶴潔白的羽毛在陽光下流淌著光暈，頸項修長優雅，每一根翎羽都仿佛經過精心打理。對比之下，一路狂奔、車身沾了些許塵土的林瘋狂，以及為了降低風阻而伏低身子、抱著車把、姿態絕對算不上雅觀的我，確實顯得…有些狼狽和格格不入。
那修士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過，尤其在林瘋狂那毫無靈氣波動、卻跑得飛快的金屬車身上停留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順著風傳入我耳中：
“哼，又是你們這古怪東西。仗著些奇技淫巧跑得快些罷了，毫無仙家氣度，終究是旁門左道，難登大雅之堂。”
他身下的仙鶴也極其配合地揚起了優美的長頸，發出一聲短促的啼叫，仿佛附和主人的評價，那雙鳥瞳斜睨下來，竟也帶著幾分擬人化的高傲。
我的臉頰瞬間有些發燙，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握緊了車把。心中一股鬱氣升起，卻堵在喉嚨口，不知該如何反駁。
因為某種程度上，他說得沒錯。
與這等仙鶴祥瑞、禦風而行的正統仙家景象相比，我們這騎著鐵皮盒子或機械屎殼郎）狂奔的畫風，實在太過另類，太過“非主流”。速度雖快，卻毫無飄逸可言，隻有一種蠻橫的、金屬質感的效率，與傳統修仙者追求的超然物外、仙風道骨截然不同。
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差異，並非單靠速度就能輕易扭轉。
我正暗自氣悶，思索著是該反唇相譏還是置之不理時，身下的林瘋狂卻先炸毛了。
“我呸！酸！酸掉牙了！”一個誇張的、充滿鄙夷的男聲猛地在我腦海裡炸開，音量之大震得我腦仁嗡嗡的，“仙家氣度？那玩意兒能當飯吃嗎？能幫你把快遞準時送到客戶手裡嗎？能爬懸崖能鑽老林子能給你刨坑…咳咳，能助你脫離險境嗎？”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激昂，甚至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老兄，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抱著那老黃曆不放呢？修仙也得講究效率！講究實用性！性價比！懂不懂？咱這叫與時俱進，科技與修真結合的新範式！你那仙鶴是好看，除了好看還有啥？養護費不便宜吧？吃得挑剔吧？遇到複雜地形抓瞎了吧？哪像本王，節能環保皮實耐造，零油耗…呃，零靈耗…低靈耗！全天候全地形服務！這才叫先進生產力發展的方向！”
我：“……”雖然他的話依舊夾雜著無數聽不懂的詞彙，但那股子理直氣壯的懟人勁兒，倒是莫名地驅散了我心中的那點憋屈。
那流雲道袍的修士顯然聽不到林瘋狂的腦內廣播，但他似乎從我突然變得微妙的表情和林瘋狂猛然加快並微微扭動的車身上察覺到了什麼，眉頭蹙得更緊，臉上的鄙夷之色更濃：“不知所謂！”
林瘋狂卻像是被這兩個字徹底點燃了戰鬥欲望。
“不知所謂？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速度與激情！妹子抱緊！哥給你表演個絕活！讓他見識見識啥叫貼地飛行！啥叫力大磚飛！”
話音未落，我猛地感到一股更強的推力從身下傳來！電量我的靈力）指針瞬間向下猛跌了一小截！
“嗡——”一種不同於平時的、更加低沉有力的嗡鳴聲從林瘋狂體內爆發出來！
整個電動車仿佛化作一道真正的黃色閃電，猛地向前躥出！速度在極短時間內再次飆升了一個檔次，強烈的推背感差點把我直接甩出去！
官道上的塵土被急速旋轉的車輪他不知何時偷偷變回了輪形態以求極速）狠狠卷起，化作一條土黃色的長龍，劈頭蓋臉地就向旁邊那隻優雅的仙鶴和它背上目瞪口呆的修士撲去！
“咳咳咳！！”那修士完全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物理攻擊”，猝不及防，被嗆得連連咳嗽，連忙揮袖遮擋。那隻仙鶴也被這漫天塵土驚得發出一陣慌亂的鳴叫，撲扇著翅膀向旁邊躲閃，原本優雅從容的姿態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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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罪魁禍首林瘋狂，早已載著我衝到了百丈開外，隻留下一個極其囂張的亮黃色車尾燈背影，以及空氣中回蕩著的、他用蜂鳴器模擬出的、極其欠揍的“嘀嘀——拜拜了您嘞~”的聲響。
我回頭望去，隻見那修士好不容易驅散塵土，道袍上卻已沾上了點點泥灰，發髻也有些散亂，正一臉鐵青地朝著我們的方向怒目而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們生吞活剝了。他身下的仙鶴也在不停地梳理羽毛，發出委屈的咕咕聲。
“哈哈哈！吃土吧你！跟哥比賤…啊不比速度？哥秋名山車神的名號是白叫的？”林瘋狂得意得快要在路上畫起s形。
我哭笑不得，趕緊拍他：“好好看路！你就不怕人家追上來找你算賬？”
“追？拿什麼追？吃土的仙鶴嗎？”林瘋狂不屑一顧，“再說了，咱這叫合理利用環境因素進行戰術性規避乾擾！完美！”
雖然手段有點…下三濫，但不得不說，看著剛才那家夥狼狽的樣子，我心裡那點不快確實煙消雲散了，甚至有點想笑。
這輛破車，雖然總是能輕易挑起我的火氣，但偶爾…也隻是偶爾，確實能帶來一種簡單粗暴的痛快。
隻是，經此一事，我們這“閃電黃”的名號，在那位修士乃至他可能代表的某個圈子裡，恐怕又要多加上“粗鄙”、“無禮”、“毫無底線”之類的標簽了。
罷了，反正從一開始，我們就注定走不了那種仙氣飄飄的路線。
就這樣吧，粗鄙就粗鄙，實用就行。
我歎了口氣，重新伏低身子，感受著風刮過麵紗的觸感，以及身下這輛依舊在興奮嗡鳴的亮黃色坐騎傳來的、堅實而強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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