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生存是第一要務
離開那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重新彙入百廢集主乾道那摩肩接踵的人流中，一種無形的壓力便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這壓力並非來自某個特定的強者威壓，而是源於這整個環境——嘈雜的聲浪、混雜的氣味、那些為了一塊下品仙晶而爭得麵紅耳赤的修士、還有那些隱藏在看似平常交易背後的警惕與算計。
生存。這兩個字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每一個行走於此的修士臉上，也同樣刻在了我的心裡。
在凡界，我是合歡宗的天才弟子，是年紀輕輕便達到渡劫境的天之驕女，即便宗門被滅，背負血海深仇，但憑借著天賦和林瘋狂的輔助，我始終保持著一種超然與鬥誌。可在這裡，在這仙界的起點，我僅僅是一個剛剛飛升、修為被壓製到人仙初期、身無分文、甚至連個遮風擋雨的容身之所都沒有的底層小仙。
這種身份地位的巨大落差，帶來的心理衝擊是巨大的。但我很清楚，沉溺於這種落差感毫無意義。正如林瘋狂所說，生存是第一要務。隻有先活下去，站穩腳跟，才能談及其他——複仇、尋找宗門秘寶的線索、幫助林瘋狂恢複……所有這些長遠的目標，都必須建立在當前生存的基礎上。
我的目光開始如同最精密的掃描法器，仔細地掠過道路兩旁的每一個店鋪，每一個攤位，試圖從中尋找可能的機會。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些掛著“丹”字招牌的店鋪。有的門麵稍大，裡麵隱約可見擺放著木架，上麵陳列著各種玉瓶；有的則隻是在門口支個桌子，上麵隨意擺放著幾個粗糙的陶罐，裡麵裝著些顏色各異的丹藥丸散。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丹藥氣味，有清香，也有刺鼻的焦糊味。
我走近一家看起來規模中等，名為“百草軒”的丹藥鋪。店內隻有一個夥計，修為也是人仙初期，正無精打采地拿著一塊抹布，擦拭著櫃台。
“這位道友，請問貴店可需要人手幫忙處理藥材？”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而不失禮貌。
那夥計抬起頭，懶洋洋地打量了我一下，目光在我臉上的麵紗上停留了一瞬，撇了撇嘴：“處理藥材？你會炮製幾品仙草？認得清‘蝕心花’和‘清心草’的區彆嗎？知道‘地火根’要用何種力道剝離表皮才不會損及其藥性嗎？”
他一連串的問題拋過來，帶著明顯的輕視。我微微一滯。凡界的藥材處理經驗，在此界顯然未必通用。那些仙草的名字，我大多聞所未聞。
“我……在下剛飛升不久，對仙界藥材尚不熟悉，但於凡界時，曾精研丹道……”我試圖解釋。
“凡界？”那夥計嗤笑一聲，打斷了我，“道友，不是我看不起下界。隻是這下界的丹道，與仙界相比，猶如螢火之於皓月。你這點經驗，怕是連給我們店裡當學徒都不夠格。況且，我們店裡人手夠了，不缺人。”
他的話毫不客氣，帶著仙界土著對飛升者固有的優越感。我心中微惱，但知道爭執無益，隻得壓下火氣，點了點頭：“打擾了。”
轉身離開，還能聽到那夥計低聲的嘀咕：“又一個想當然的飛升者，真以為仙界是那麼好混的……”
我不動聲色，繼續前行。接下來，我又詢問了幾家煉器坊。結果大同小異。要麼嫌我修為低，無法操控煉器所需的仙火或處理堅硬材料；要麼需要簽訂長期的仆役契約，幾乎等同於賣身，毫無自由可言。
在一家名為“千錘百煉”的煉器鋪前，那個渾身肌肉虯結、散發著灼熱氣息、修為約莫人仙中期的壯漢店主，倒是稍微客氣一點，但提出的條件同樣苛刻。
“女娃娃，看你細皮嫩肉的，不像能乾重活的樣子。不過嘛……”他上下打量著我，目光中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最終落在我的腰身和麵紗上，“如果你願意摘下麵紗，陪老子喝幾杯‘烈焰燒’，順便聊聊人生理想，店裡倒是缺個端茶送水、打掃衛生的雜役，一個月給你一塊下品仙晶，如何？”
他話語中的暗示讓我心生厭惡。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連話都懶得回，直接轉身就走。那壯漢在身後發出粗豪的笑聲：“嘿，還挺有脾氣！飛升上來的女仙，就是不懂規矩！一塊下品仙晶不少了！”
我加快腳步，將他令人作嘔的笑聲拋在身後。內心卻是一片冰涼。這就是仙界的現實嗎？實力為尊，赤裸而殘酷。沒有實力，連獲得一份正當工作的尊嚴都沒有。
隨後，我又將目光投向了那些掛著“符”、“陣”、“宿”等招牌的店鋪，甚至是一些看起來規模稍大的雜貨鋪、材料行，結果無一例外，全都碰了壁。不是要求有專門的技能如製符、布陣），就是需要本地修士的擔保，或者乾脆就直接拒絕。
期間，也遇到過幾個看似管事模樣、氣息稍強的修士，在我上前詢問時，起初或許因為我身姿氣質即便戴著麵紗）而流露出一絲興趣，但當他們感知到我僅僅是人仙初期的修為，以及我刻意運轉合歡宗心法偽裝出的“平凡”資質後，那點興趣便迅速冷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冷漠與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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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的碰壁，讓我的心情逐漸沉了下去。原本以為憑借在凡界曆練出的心性和能力，總能找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現在看來，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仙界的基礎太高，人仙初期，在這裡似乎真的處於鄙視鏈的最底端，連做苦力的資格都顯得有些勉強。
難道真的要去那片免費的、堆滿垃圾的窪地，與其他落魄修士甚至低階仙獸爭奪棲身之地？或者，接受那種近乎賣身的長期契約？
不，絕不可能！
我蘇輕雨，即便落入再艱難的境地，也絕不會放棄尊嚴和自由！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集市的邊緣區域，這裡靠近居住區那片蜂巢般的洞窟山壁，環境更加嘈雜混亂。一些沒有固定攤位的修士，乾脆就在地上鋪塊布，擺著幾樣零零碎碎的東西叫賣。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剛從事務堂接了任務回來的修士，風塵仆仆，臉上帶著疲憊或慶幸。
就在我心中煩悶，考慮是否要先回去與林瘋狂彙合，再作打算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不遠處的一個角落。
那裡，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仙裙，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嫗，正滿臉焦急地站在一隻精神萎靡、耷拉著翅膀的仙鶴旁邊。那仙鶴看起來狀態很不好，翎羽黯淡無光，時不時還咳嗽幾聲，吐出些帶著血絲的沫子。
老嫗一邊心疼地撫摸著仙鶴的脖頸，一邊不停地向著路口張望，嘴裡喃喃自語：“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說好了今日要送去的……鶴兒偏偏又病了……”
她的修為不高，大概也就是人仙初期，甚至氣息還有些不穩，臉上的皺紋裡刻滿了歲月的痕跡與此刻的憂慮。
我心中微微一動。這老嫗看起來像是遇到了急事，而她的仙鶴坐騎似乎無法使用了。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閃過。或許……機會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邁步向著那位焦急的老嫗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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