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純粹的機械與情感依賴
麵對那如同實質般湧來的、更深沉的靜默之力，我感覺自己的思維都快要被凍結了。神魂仿佛被浸泡在絕對零度的液氦中，每一次“思考”都變得異常艱難，隻剩下最本能的警惕和對身旁這具鋼鐵之軀的依賴。
林瘋子的狀態也沒好到哪裡去。他車身的嗡鳴聲已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更像是內部零件在超負荷下的痛苦呻吟。屏幕徹底熄滅，隻有車頭那兩盞大燈，頑強地投射出兩道昏黃的光柱，在這片連黑暗都能吞噬光線的地域，艱難地為我們照亮前方不過十餘米的範圍。
這光芒，成了這片絕對死寂和黑暗中，唯一的、微弱卻至關重要的“存在”證明。
“瘋……子……”我幾乎是用意念在與他溝通，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在這裡，連神識傳音都變得極其困難，仿佛信號受到了極其嚴重的乾擾。
“……在呢，妹子。”他的電子音回應傳來，斷斷續續，夾雜著大量的雜音，但確實存在，“核心……動力……還行。就是……這鬼地方，連老子的電路都快被凍上了……”
他努力調整著車頭方向，讓燈光對準前方那片最為深邃的黑暗。“目標……就在前麵了。這最後的……一段路，恐怕……最難走。”
何止是難走。燈光所及之處，可以看到前方的虛空布滿了更加詭異的現象。有的地方空間如同破碎的鏡子，折射出光怪陸離、毫無邏輯的扭曲影像；有的地方漂浮著細密的、如同黑色塵埃般的物質，燈光照上去，竟然連光都被吸收了大半；更遠處，似乎還有無形的空間褶皺，如同透明的陷阱，一旦陷入，天知道會被傳送到哪裡，或者直接撕碎。
在這裡，什麼神通、什麼法則、什麼神識預警，統統失效。我們能依靠的，隻剩下最原始的東西——我的五感雖然被極大削弱）、我的戰鬥直覺，以及林瘋子這具不依賴外界法則、純粹由機械結構和內部能量驅動的鋼鐵之軀的性能。
我緊緊抓著他的車把，身體微微前傾，幾乎是趴在了他的車身上，試圖用這種方式給他一點微不足道的“助力”，也從中汲取一絲微弱的安全感。他的車身冰冷刺骨，但內部引擎或者說動力核心）運轉時傳來的、那極其微弱的震動，卻成了連接我們之間、對抗這片絕對靜默的唯一橋梁。
“左邊……有空間漣漪……”我眯著眼，憑借著無數次生死搏殺鍛煉出的、對危險近乎本能的直覺，低聲提醒。前方左側一片虛空，看起來與其他地方無異，但我的直覺卻在瘋狂預警。
林瘋子沒有絲毫猶豫，車頭立刻向右偏轉，車輪能量模擬）在虛空中劃過一道艱難的弧線，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片區域。就在我們擦身而過的瞬間，那片虛空無聲無息地扭曲了一下，仿佛一張無形的大口開合。
“……謝了，妹子。”林瘋子的電子音帶著一絲後怕，“老子的傳感器在這裡就是擺設，全靠你這‘人形危險雷達’了。”
“少廢話，集中精神。”我低喝道，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在這種環境下，任何一絲分神都可能是致命的。
我們就這樣，一人一車，在這片連神明都為之絕望的法則靜默區核心，進行著最笨拙、最原始，卻也最緊密的配合。我依靠直覺和經驗指引方向、預警危險，他則憑借著卓越的機械性能和不懈的動力，執行著每一次轉向、每一次加速、每一次跳躍。
速度慢得令人發指，如同蝸牛爬行。周圍的死寂和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不斷擠壓著我們這微不足道的光亮和聲響，試圖將我們也同化為這永恒靜默的一部分。
孤獨感和無力感如同毒蛇，不斷噬咬著我的心靈。如果沒有林瘋子在身邊，如果沒有這具冰冷的、卻始終在努力前行的鋼鐵之軀，我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在這絕對的“無”之中，保持意識的清醒和前進的勇氣。
同樣，如果沒有我的指引，他這具純粹的機械造物，恐怕早已迷失在這片規則錯亂的空間裡，或者撞上某個無形的陷阱，徹底報廢。
我們彼此依存，缺一不可。
“瘋子……”在穿越一片尤其密集的黑色塵埃帶，燈光幾乎完全被吞噬，我們如同盲人騎瞎馬般摸索前行時，我忍不住低聲喚道。
“嗯？”他的回應依舊帶著雜音，但卻異常迅速。
“……沒什麼。”我最終隻是更緊地抱住了他的車把，將臉頰輕輕貼在他冰冷的外殼上，“就是……確認一下你還在。”
他的車身似乎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電子音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溫柔的雖然是模擬的）語調響起，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
“彆怕，妹子。有我呢。”
“隻要還有一塊零件在轉，隻要還有一絲能量沒耗儘，我就不會停下。說好了要陪你送到宇宙儘頭的，這破地方，算個球？”
這笨拙的、帶著他特有痞氣的安慰，卻像一道暖流，悄然注入我幾乎被凍僵的心田。是啊，怕什麼呢？就算神力儘失，就算前路再險，至少，還有這個鐵皮家夥在身邊。
這無關風月，更像是兩個在絕境中相依為命的靈魂，所能給予彼此的最純粹的支持。
燈光再次穿透了那片濃厚的黑色塵埃，前方，那龐大猙獰的陰影輪廓越發清晰，甚至能隱約看到其上斷裂的金屬結構、扭曲的管道和巨大的、如同傷疤般的裂口。
“世界引擎”的殘骸，近在咫尺了。
但同時，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蒼涼、帶著一絲若有若無排斥意味的氣息，從那殘骸之上彌漫開來。
林瘋子的機械之心，不受控製地再次劇烈跳動起來，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悸動，而是一種清晰的、仿佛源自同類的……共鳴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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