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記錄點，完成。”林瘋狂變回人形，望著上方遙遠海麵透下的、稀薄卻溫暖的天光，“數據很寶貴。那個熵增節點的‘生長日誌’和‘結構信息’，結合遺忘星淵的樣本，應該能讓神界那幫老頭子對敵人有更清晰的認識。”
“嗯。”我點點頭，“但我們沒時間慢慢分析了。還有兩個位麵在加速衰變，我們必須立刻趕過去。平台那邊有什麼新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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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瘋狂閉上眼睛人形態下，他習慣用這個動作來集中精神連接平台），幾秒鐘後睜開：“有。平台收到了大量來自聯盟成員的回應，關於咱們發布的‘危機應對資源池’征集令。大部分是提供物資和技術清單的，但也有幾條……很有意思。”
“說。”
“第一條，來自一個編號st8819的科技位麵。他們自稱‘逆熵研究所’，發來了一份高度加密的理論模型框架，名稱是……”林瘋狂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基於超弦漲落與真空零點能提取的局部逆熵奇點構建假說》。”
逆熵奇點？
我和林瘋狂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我們剛剛在神界會議上，從太虛神尊那裡聽到了“歸墟時刻”、“熱寂終結”這些宏大而絕望的詞彙。所謂“逆熵”，即是從無序走向有序，從熱寂走向新生，這幾乎是所有對抗宇宙終結理論的終極夢想。但這也往往隻存在於最前沿、最大膽的理論猜想中，被認為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神話。
而現在，一個連神界都未必看得上眼的、依靠科技路徑發展的位麵，居然發來了一個名為“逆熵奇點構建假說”的東西？
“可信度？”我問。
“加密等級是對方文明最高級，使用了我們平台提供的、基於部分法則技術的混合加密算法，破解需要時間，但算法本身是可靠的，說明他們很認真。”林瘋狂分析道，“而且，發送者的認證信息，是‘逆熵研究所首席理論官，埃爾文·科斯特博士’。平台檢索了st8819位麵的公開信息庫，這個研究所和這個人確實存在，是該位麵最頂尖、也最‘離經叛道’的理論物理研究機構和個人，以提出各種瘋狂超前的假說而聞名，但……從未被主流學界完全認可過。”
一個邊緣的、不被認可的天才或瘋子）的理論？
“內容摘要能破譯出來嗎？”我追問。直覺告訴我，這可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線索，哪怕它看起來多麼不靠譜。
“正在嘗試提取非核心部分……”林瘋狂眼中數據流快速閃爍，“有了……摘要顯示，該假說認為，宇宙的熱寂並非均勻的終點，在歸墟的‘終點’附近，由於極致的‘無序’和‘能量密度趨近於零’，反而可能因為量子漲落和某些尚未被理解的維度蜷縮效應，自發或被動地孕育出極其微小的、具有‘逆熵’特性的‘奇點’。這些奇點如同歸墟之海中的‘氣泡’，內部蘊含著從絕對虛無中‘借來’或‘定義’出的秩序與能量，是逆轉衰變、點燃新生的‘火種’。”
“關鍵在於，”林瘋狂語氣越發奇異，“該假說提出了一個猜想：這些‘逆熵奇點’可能並非完全自然生成。在足夠古老、經曆過多次宇宙輪回的‘遺跡’中，或者在某些掌握了超越當前宇宙規律技術的‘先行者’乾預下，這種‘奇點’可以被提前‘誘發’、‘定位’甚至……‘培育’。”
誘發？定位？培育？
這幾個詞，讓我心臟猛地一跳。
我們之前的所有發現——加速衰變的位麵，程序化的感染擴散，攻擊文明核心係統的手段——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主動乾預”的過程。
如果“逆熵奇點”真的存在，並且可以被“乾預”，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
我們麵對的這場“熵增收割”，其最終目的，並非單純的毀滅？而是為了……收集某種“資源”，或者，為“培育”或“誘發”某種東西……創造條件？
這個想法太大膽，太驚悚，以至於我一時間都無法完全理順其中的邏輯。
“假說裡提到了如何‘誘發’或‘定位’這種奇點嗎？”我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繼續問道。
“摘要裡沒有。這部分顯然是核心加密內容。”林瘋狂搖頭，“但對方附言說，如果他們提供的理論框架被證明有參考價值，希望能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與平台的‘高級管理者’也就是我們）進行更深層次的‘技術交流與驗證’，他們願意提供更多細節，甚至……合作進行‘實驗性探測’。”
合作？實驗性探測？
這口氣不小。但考慮到對方可能是一個在絕望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文明，這種急切也可以理解。
“第二條有意思的回應呢？”我問。
“第二條，來自一個……嗯，很難定義的位麵。”林瘋狂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編號001，自稱‘心象庭園’。他們沒有提供任何物質或技術清單，隻發送了一段……呃，可以理解為‘集體冥想錄音’或者‘情感共鳴波形’的東西。平台翻譯過來的意思是：他們感知到了宇宙‘樂章’中出現的‘不諧雜音’和‘枯萎的旋律’，願意分享他們文明特有的‘心靈調和’與‘夢境編織’技藝，來幫助‘安撫受傷的世界’和‘修複斷裂的因果絲線’。”
心象庭園？心靈調和？夢境編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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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更像是某種走唯心路線的、高度發達的靈能或精神力文明。他們的“技術”可能完全不同於科技或修仙體係，但對於對抗精神層麵的熵增低語，或者修複某些抽象的“法則傷痕”，或許真的有奇效。
“可以保持聯係，作為備選方案。”我記下了這個信息，“還有其他嗎？”
“第三條，來自咱們的老朋友，‘概念位麵’的管理者‘理’。”林瘋狂笑道，“它發來了一份非常‘概念位麵’風格的回應：願意開放部分‘概念熔爐’的次級權限，協助我們‘提煉’和‘純化’從被感染位麵收集到的‘汙染概念殘渣’，將其轉化為相對穩定、可供研究的‘樣本’。同時，它也提醒我們，它感知到‘虛無’、‘終結’、‘絕望’等負麵概念，在近期有異常活躍和凝聚的趨勢，讓我們多加小心。”
理的提醒，與我們觀察到的現象完全吻合。概念位麵對這類抽象變化最為敏感。
“還有大約數百條常規的資源提供信息，正在由平台智能初步分類整理。”林瘋狂總結道，“總的來說，響應比預想的要積極。看來，對生存的渴望，是所有文明共通的驅動力。”
“這是好事。”我望向遠方，那裡是離開蒼藍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空間通道方向，“集合眾智，總好過我們兩個人……呃，一人一車，閉門造車。不過眼下，還是先去完成太虛神尊交代的記錄任務。這兩個回應的具體細節，等我們回來再仔細研究。”
“明白。”林瘋狂重新變回車形，“下一個目標：編號fr5521位麵，代號‘風蝕荒漠’。根據平台接收到的最後信號分析，該位麵地表生態已在三十個標準時前完全崩潰，大氣靈力散逸加劇，地核冷卻速度異常提升，預計全麵生命滅絕時間：十五個標準時後。我們趕過去，大概正好能看到……最後一幕。”
他的聲音裡，沒有了往日的跳脫，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那是麵對無法挽回的死亡時，記錄者必須保持的客觀。
我的心情也沉重下來。見證一個世界的死亡，無論出於何種目的，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走吧。”我沒有多言，坐上後座。
林瘋狂發動，銀白色的護盾再次籠罩車身，朝著預設的空間坐標，撕開一道臨時的通道，疾馳而入。
穿梭的流光在眼前劃過。這一次，通道另一頭傳來的氣息，不再是海洋的狂暴與新生，而是一種乾涸、死寂、仿佛連風都帶著砂礫摩擦骨骼般的聲音。
風蝕荒漠。一個曾經擁有燦爛綠洲文明，如今卻在不可逆轉的熵增風暴中，快速走向徹底荒漠化與死寂的位麵。
我們將要記錄的，是生命最後的餘燼，是文明最後的悲歌。
而那個來自邊緣科技位麵的“逆熵奇點”理論，就像黑暗中偶然閃過的一點磷火，微弱，飄忽，卻在此刻沉甸甸地壓在我們心頭。
毀滅的儘頭，是否真的隱藏著新生的“奇點”？
這場席卷宇宙的“收割”，其目的，是否與我們手中這微弱的理論之光，有著某種恐怖而詭異的聯係？
答案，或許就藏在即將映入我們眼簾的、那無邊無際的死亡荒漠之中。
我們，正在奔赴一場葬禮，同時，也可能在奔赴一個……關於宇宙最終奧秘的，殘酷的驗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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