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下頭，老灰的感知是越來越近，倆人悶著頭往前蹽。沒多大功夫，眼前就豁然開朗，立著六尊老大老高的雕像，雕的是六條張牙舞爪的龍，那龍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瞅著就瘮人，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壓，沉甸甸地壓在心口窩。
“老灰，這地方…邪性啊。”閔政南眯縫著重明鳥眼，打量著那龍雕像，低聲念叨。
老灰那耗子鼻子抽動兩下，尖聲尖氣地說：“閔爺，裡頭有門道，咱進去瞅瞅？”
倆人一前一後，鑽進了那雕像底下的一個黑窟窿。剛一進去，閔政南就覺著渾身一輕，眼前一花，跟坐了一趟竄天猴似的，忽悠一下，腳底下就踩著實誠土地了。再一抬頭，好家夥，天是亮的，頂上掛著一個明晃晃的玩意兒，跟太陽似的，可仔細一瞅，又不是那麼回事，像是人造的。
眼前站著倆“人”，差點沒把閔政南膈應壞嘍。這二位，身子骨是人形，穿著不知道啥材料做的、灰撲撲的衣裳，可脖子上頭，頂著的是一顆大魚腦袋！魚眼睛鼓著，魚嘴還在一張一合，腮幫子那塊的鱗片一開一合的。
其中一個魚頭兵，手裡拎著個叉子似的家夥事，甕聲甕氣地開口，說的倒是人話，帶著一股子海蠣子味兒：“誒！又來倆外邊來的？上俺們龍溝國嘎哈來了？過來，登個記！”
另一個魚頭兵指了指旁邊一個石台子，上麵放著幾個巴掌大、刻著龍紋的貝殼：“麻溜的，按規矩來！”
閔政南走過去，拿起一個龍紋貝殼掂量了一下，入手冰涼：“咋登記？”
那魚頭兵像是聽見了啥新鮮事，魚眼睛瞪得更大了：“啥？登記都不會？你們是擱這片海裡混的不？拿有靈性的珍珠出來，把這貝殼給我裝滿嘍！裝滿才能進城，懂不？”
閔政南心裡冷笑，麵上不顯，扭頭給老灰遞了個眼色。老灰多精啊，那地仙修為不是白給的，隻見他身子一晃，快得帶出一道殘影，倆手刀下去，跟敲鑼似的，“咚”、“咚”兩聲悶響，那倆魚頭兵哼都沒哼一聲，直接癱地上了，魚眼睛還保持著瞪圓的狀態。
“搜搜。”閔政南吩咐。
老灰麻利地在魚頭兵身上摸索，掏出來一把造型古怪、像是某種骨頭磨成的鑰匙。“閔爺，這有個鑰匙。”
閔政南接過鑰匙，走到雕像後麵一個不起眼的石壁前，上麵果然有個鎖孔。鑰匙插進去一擰，“哢噠”一聲輕響，石壁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露出一片晃動著、如同水波般的光幕。
“走！”閔政南毫不猶豫，一步就邁了進去。老灰緊隨其後。
穿過那水幕，就跟掀開門簾子進了另一個世界似的。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城市，一眼望不到邊！腳下的地是某種青黑色的石板鋪的，平整溜光。街道兩邊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房子，有的像巨大的海螺，有的像倒扣的貝殼，還有的乾脆就是用五彩斑斕的珊瑚壘起來的。最紮眼的是那天上，嗖嗖飛著不少玩意兒，仔細一瞅，竟然是放大了無數倍、閃著各色熒光的貝殼！有的貝殼裡頭還坐著“人”！
這城裡頭，熱鬨是熱鬨，可那景象，滿大街走的，要麼是跟剛才那倆一樣的魚頭人身，要麼是頂著個大螃蟹腦袋、舉著倆大鉗子的，還有蝦兵模樣的，弓著腰，一蹦一跳的。當然，也有不少看著跟正常人一樣的，但一個個身上都帶著點若有若無的“道行”波動，不高，但瞞不過閔政南的重明鳥眼。整個城市亮堂得不像話，頭頂上那“人造太陽”灑下的光，暖烘烘的，跟真太陽沒啥兩樣。
閔政南穩住心神，攔住一個路過、看著像正常人的老頭，這老頭穿著一身藍布褂子，背有點駝：“大爺，打聽個道兒，這兒是龍溝國的首都嗎？”
那老頭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閔政南和老灰幾眼，眼神裡帶著點好奇：“首都？啥首都啊，這兒是龍牙城！俺們龍溝國邊陲的一個小旮旯，離那皇城根兒遠著嘞！你們是打外邊來的吧？”
“對，初來乍到。”閔政南點頭。
“想去首都啊？”老頭撇撇嘴，“那可不容易！得坐‘快車’去，就天上飛的那大貝殼子！緊趕慢趕，也得半個多月才能到！而且啊，就憑你們這生麵孔，根本進不去！那皇城，沒有裡頭人的召見，或者你家親戚是裡頭的，壓根不讓進！那地方，隻有龍族大老爺們才能住！”
“龍？”閔政南眉頭一挑，“這地方真有龍？”
老頭一副“你這不廢話嗎”的表情：“那可不！多著呢！有那有道行的魚，修煉成了，躍過龍門，就化龍了！還有那老烏龜，活得年頭長了，也能成龍！反正花樣多了去了！那可是真龍，不是雕像！”老頭說完，擺擺手，自顧自地走了。
閔政南和老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凝重。這龍溝國，比想象的水還深。
倆人又在城裡逛了逛，算是開了眼了。那些會飛的貝殼車，嗖嗖地沿著固定的“空中道路”飛行，有的停靠在像是車站一樣的高台上，下來上去的“人”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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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政南找到一處比較大的“車站”，瞅準一個剛停下、裡麵司機是個頂著蝦腦袋的貝殼車，走了過去。
“師傅，打聽下，你這車，去首都走不？”閔政南敲了敲那流光溢彩的貝殼外殼。
那蝦頭司機扭過腦袋，兩根長須子一抖一抖的，語氣很不耐煩：“走！咋不走？一百顆龍珠子！有票子上車，沒票子邊兒涼快去！”
“龍珠子？啥是龍珠子？”閔政南是真不知道。
蝦頭司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蝦眼都快瞪出來了：“啥？你連龍珠子是啥都不知道？俺們龍溝國花的錢啊！你怕不是個傻子吧？從哪個山溝溝裡跑出來的？趕緊滾蛋！彆擱這兒耽誤俺拉客！”說著就要關那貝殼車門。
閔政南這火“騰”一下就上來了！多少年了，沒見過敢這麼跟他說話的！
“好家夥！”閔政南一聲冷笑，出手如電，一把就掐住了那蝦頭司機的細長脖子，稍一用力，就把那蝦腦袋按在了貝殼方向盤上，“跟你好好說話，是給你臉了是吧？甭廢話！拉我和我兄弟去首都！不然，老子現在就把你這蝦腦袋擰下來泡酒！”
那蝦頭司機嚇得渾身哆嗦，蝦殼都快抖掉了，倆鉗子亂揮，話都說不利索了：“好…好漢饒命！俺拉！俺拉還不行嗎！快…快上車！”
閔政南冷哼一聲，鬆開手，和老灰拉開車門，一屁股坐進了那柔軟的、像是某種水藻編織的座椅裡。貝殼車內部空間不小，還有著淡淡的熒光。
那蝦頭司機驚魂未定，一邊發動貝殼車，一邊帶著哭腔嘟囔：“俺這是倒了啥血黴了…碰上這麼倆煞星…”
巨大的熒光貝殼緩緩升空，彙入空中川流不息的車流，朝著龍溝國那神秘莫測的首都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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