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檀香在沉默中愈發濃鬱,季言望著淩霜緊攥到泛白的指節,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份平靜外表下洶湧的情緒,就像冰封河麵下暗藏的激流,隻需一絲裂縫便會傾瀉而出。
蕭則誠抬手按了按眉心,似是在平複翻湧的回憶,聲音帶著歲月沉澱的沙啞:“當時,恰逢歐陽明雲遊路過。他雖出身歐陽家,卻與家族理念不合,他出手擊退了那些爪牙,救下了淩霜。但她的父母…已回天乏術。”
“歐陽明將她帶在身邊,撫養長大,傳授修行之法,後來,因緣際會,淩霜便跟在了老夫身邊,做了個護衛,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季言恍然大悟,原來淩霜和歐陽明、蕭相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老夫與歐陽明,還有崔衍…”蕭則誠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我們三人,因種種緣由,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限製,乃至…鏟除那些視凡人如芻狗、肆意妄為的修真世家!還這天下一個相對清明的秩序!”
儘管同樣的話已經從崔衍那裡聽過,但親耳聽到當朝宰相說出“鏟除修真世家”這樣的話,季言還是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內心狂呼:“大佬天團果然威武,推翻修真世家的勢力!這副本難度是不是太高了點?我一個每天+1的小蝦米摻和進去真的好嗎?”
蕭則誠看著季言變幻不定的臉色,歎了口氣:“此事艱難,無異於以卵擊石。我們籌劃多年,依舊前景渺茫。歐陽明為了尋求突破已閉關,不知何時能出關,甚至不知…能否成功。老夫和崔衍年事已高…有時想來,或許我們有生之年,都難以看到夙願得償的那一天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英雄遲暮的蕭索。
這時,一直沉默的淩霜忽然抬起頭,看向蕭則誠,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義父…您定能長命百歲。”這一聲“義父”,叫得自然而然,顯然早已在心中叫了千百遍。
季言心中一震:“義父?!原來蕭相和淩霜是這種關係!難怪如此信任!”
蕭則誠對季言道:“我們三個老家夥,早已將淩霜視若己出。如今,歐陽明閉關,老夫與崔衍亦感力不從心。我們不怕失敗,也不懼身死,唯獨放心不下她。”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季言:“季言,老夫今日將淩霜的過往告知於你,並非要強求你加入我們這看似渺茫的事業。我們的仇,我們的願,不該成為你的負擔。”
“那相爺您的意思是?”季言感覺喉嚨有些發乾。
“老夫隻求你一事,”蕭則誠的語氣無比鄭重,“若…若我們三人最終事敗,無力回天。請你,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無論如何,護得淩霜周全!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讓她能平安度過餘生。這,算是老夫…最後的私心托付!”
說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宰相,竟對著季言,微微欠身!
季言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連忙側身避過,口中連稱:“相爺不可!折煞學生了!”
內心早已是天翻地覆:“臥槽!宰相給我行禮?這誰受得起啊!這托付…也太沉重了吧!保護淩霜?她實力比我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好嗎?等等…關鍵是蕭相這話裡的意思,怎麼有種安排後事的感覺?”
淩霜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是焦急和不願:“義父!淩霜願誓死追隨!絕不獨活!”
蕭則誠擺擺手,示意她坐下,目光卻依舊看著季言:“季言,你雖年輕,但老夫觀你,絕非池中之物。你身上有種…連我們都看不透的特質。或許,你能走出一條不同於我們任何人的路。將霜兒托付給你,老夫…較為放心。”
“當然…”蕭則誠的語氣重新變得沉穩有力,“在你成長起來之前,老夫定會竭儘全力,在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的時候,為你,也為霜兒,儘量掃清一些障礙,鋪平一段道路。”
季言看著眼前這位眼神複雜、既有宏圖大誌又有兒女情長的老人,又看了看旁邊雖然強忍但眼圈已微微發紅的淩霜,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拒絕?蕭相等人待他不薄,又有知遇之恩,怎能忘恩負義。答應?那就等於半隻腳踏進了對抗修真世家的驚天旋渦,風險係數直接爆表!
但他有得選嗎?從他是修真者這件事暴露開始,或許就已經沒得選了。
季言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著蕭則誠深深一揖,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相爺重托,學生…季言,銘記於心!隻要季言一息尚存,必竭儘全力,護淩霜姑娘周全!此諾,天地共鑒!”
他沒有大包大攬地說要繼承遺誌乾掉所有修真世家,隻承諾保護淩霜。這是他能做到的底線,也是目前最現實的承諾。
蕭則誠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點了點頭:“好,好。有你這句話,老夫便放心了。”
淩霜站在一旁,看著季言,眼神極其複雜。
季言直起身,感覺肩膀上仿佛又壓上了一座無形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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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瘋狂哀嚎:“完了完了!這下徹底綁死了!從‘宰相門前好簽賣身契’升級到‘買一送一附帶終極保鏢兼燙手山芋兼未來可能的大麻煩’了!我這‘苟道之王’的稱號是不是該改成‘背鍋之王’了?”
“修真世家啊…那可是有真神仙的地方!我這每天+1的修為,夠人家塞牙縫嗎?保護淩霜?彆到時候變成她保護我吧?那也太丟人了!”
“不過…蕭相他們謀劃多年,肯定也有些底牌吧?歐陽明大佬閉關出來會不會直接升級成滿級大號?我跟緊組織,是不是也能混點資源?比如…給點法寶、功法啥的?”
從書房出來,季言感覺自己的肩膀又沉重了幾分。
回到客廳,王瑾和趙謙正圍著丫丫,吹噓剛才在相府花園裡看到的多稀罕的花草,李修文和張文柏則在低聲討論國子監的課程。看到季言出來,眾人都圍了上來。
“季兄,相爺找你何事?怎麼談了這麼久?”張文柏好奇地問,還偷偷瞄了一眼麵色似乎比平時更冷三分的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