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愈發荒涼破敗的景色中艱難前行,終於,在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片低矮的、由土黃色牆體構成的輪廓——河西府城。
隨著距離拉近,這座邊陲府城的全貌逐漸清晰。城牆不算高大,許多地方牆皮剝落,露出裡麵夯實的黃土,顯得斑駁而滄桑。城門口有兵丁把守,但一個個沒精打采,靠在牆根下躲避著灼人的日頭,對進出的行人車輛也隻是懶洋洋地瞥上一眼,毫無盤查之意。
整個城池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頭匍匐在乾涸大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巨獸,沉默而壓抑。
“大哥,咱們是直接去府衙嗎?”王瑾看著那破敗的城門樓子,小聲問道。這一路的見聞,讓他那點紈絝之氣被磨掉了大半,語氣裡都帶著點小心翼翼。
季言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城門口那些麵有菜色、行色匆匆的百姓,沉聲道:“不,先去‘知味樓’。”
府衙是明麵上的牌匾,但想要儘快了解這潭渾水的深淺,還得先找自己人。
按照之前“東風”傳遞回來的信息,河西府城的知味樓,應該位於城內相對繁華的……好吧,在這破地方,“相對繁華”大概也就是條還能看見幾家開門店鋪的街道。
車隊緩緩駛入城門,城內的景象比城外稍好,但也好得有限。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關門閉戶,開著的也是門可羅雀。行人稀少,且大多步履匆匆,臉上帶著一種長期營養不良的菜色和麻木。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絕望氣息。
然而,當車隊拐過幾個街角,抵達知味樓所在的街道時,眼前的畫風卻陡然一變!
人聲鼎沸,車馬絡繹不絕!甚至能看到一些穿著綾羅綢緞、麵色紅潤的富人身影!
與一路行來的死寂和破敗形成了極其刺眼的對比!
“咦?這邊…好像還挺熱鬨?”王瑾撓了撓頭,有些詫異。
趙謙也扒著車窗往外看:“是啊,還有這麼多馬車?難道這邊不過旱災?”
季言眉頭皺得更緊,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終於,馬車在“知味樓”門前停下。
眼前的景象,讓季言等人瞬間恍惚,差點以為自己穿越回了京城!
知味樓張燈結彩,賓客盈門,喧鬨聲、絲竹聲、推杯換盞之聲不絕於耳!門口停滿了各色華麗的馬車和轎子,穿著體麵的仆役穿梭不息。樓內更是人頭攢動,觥籌交錯,好不熱鬨!
一股濃鬱的酒肉香氣混合著脂粉味撲麵而來,與城外那乾燥的土腥味和絕望氣息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反差。
季言坐在馬車裡,看著窗外這魔幻的一幕,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這…這是什麼情況?”王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外麵都快易子而食了,這裡…這裡在大辦喜宴?!誰家這麼闊氣?娶公主嗎?”
趙謙也咂舌道:“我的乖乖…這排場,比我家老頭子過大壽還誇張!這河西府的富戶,這麼…這麼不怕天打雷劈的嗎?”
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內心早已被無數的問號和吐槽淹沒:
“臥槽???什麼情況???”他內心仿佛有一萬隻土撥鼠在同時尖叫,“我是不是走錯片場了?還是這河西府自帶‘城內天堂,城外地獄’的結界?這畫風撕裂得也太嚴重了吧?!”
“外麵赤地千裡,百姓幾近易子而食的地步,城裡居然大擺的喜宴?!這參加喜宴的人,吃的不是飯,是外麵災民的命吧?!”
“這他娘的是什麼品種的魔幻現實主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這簡直是朱門開著中央空調吃火鍋,路邊的骨頭都快風化成粉了!”
季言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荒謬感和一絲難以抑製的怒火,沉聲道:“繞到後門去。”
馬車悄無聲息地繞到了知味樓的後巷。這裡相對安靜,隻有一個穿著掌櫃服飾、麵容精乾的中年男子早已在此等候,神色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看到季言下車,他立刻快步上前,壓低聲音,恭敬地行禮:“大哥!您來了!”
這正是河西府知味樓的掌櫃,也是丐幫埋在此處的暗線之一,代號“老錢”。
季言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在老錢的引領下,一行人從後門悄無聲息地進入了知味樓。
前院的喧鬨聲隱約傳來,更顯得後院格外安靜。老錢直接將他們引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這裡顯然是預留出來,用於處理“特殊事務”的地方。
一進院子,王瑾就忍不住問道:“錢掌櫃,前麵那是怎麼回事?誰家辦喜事這麼大排場?這河西府…不是都快揭不開鍋了嗎?”
老錢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和無奈,搓了搓手,低聲道:“回公子,是…是本府的大地主,劉扒皮…哦不,是劉員外,他…他新納了兩房小妾,所以…所以擺了這百桌宴。”
“納妾?還兩房?擺上百桌?!”王瑾聲音都拔高了幾分,“這姓劉的腦子裡進旱魃了吧?!外麵都成什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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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謙也附和道:“就是!納個妾而已,至於擺上百桌?這得多大的臉?”
老錢苦笑一聲,欲言又止,目光看向季言,帶著請示的意味。
季言擺了擺手,臉色平靜得有些可怕,他甚至在嘴角扯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無妨。老錢,你們知味樓是開門做‘正經生意’的,客人給錢,你們提供服務,天經地義。這喜宴,接得好。以後有這樣的‘大生意’,照接不誤。”
老錢聞言,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是!大哥明鑒!小的也是…也是沒辦法…”
“我明白。”季言打斷他,“生意是生意。至於生意之外的事…”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寒意,“那是官府該操心的事。”
老錢連連點頭,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