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被無形的手推著,飛快地溜走,轉眼,就過了一月有餘。
這一個多月裡,在趙文明等人眼中,季言這位年輕知府的日子可謂“逍遙快活”。白日裡升堂點卯,處理些不痛不癢的公務,大部分時間則窩在後衙,據說有三位絕色佳人紅袖添香,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連帶著,對他們這些下屬也“寬容”了許多,不再像初來時那般較真,對王瑾、趙謙這兩位“舅爺”在外麵的胡作非為,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文明本人依舊維持著那副道貌岸然、兩袖清風的假象,行走坐臥皆以“清廉乾吏”自居,仿佛河西府的窮困都與他無關,全是天災和前任無能所致。
然而,他還是放鬆了警惕,特彆是對身邊“自己人”的約束不再嚴格。趙文明的夫人開始頻繁出入各家銀樓綢緞莊,手指上多了幾枚水頭極足的翡翠戒指;他那個不成器的小舅子,又開始在賭場裡一擲千金,口氣大得能吞天;幾個依附於他的官吏,家中的田產、鋪麵也悄然多了幾處…
這些變化,如同水麵下悄然擴散的漣漪,一絲不落地被季言布下的“網”捕捉到。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不對,是狐狸尾巴藏久了,總要露出來透透氣。”季言看著淩霜和老錢彙總上來的最新情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經過一個多月的明察暗訪,加上王瑾、趙謙這兩個“金牌臥底”不著痕跡的套話和“孝敬”,季言手中已經掌握了趙文明及其核心黨羽的大量罪證。從貪墨朝廷下發的治沙專款,到巧立名目盤剝商賈百姓,再到縱容親屬侵占民田、私設刑堂…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更讓季言心驚的是,趙文明在河西府經營多年,關係網盤根錯節,府衙內大小官吏,下轄四縣的縣令、縣丞,乃至本地有頭有臉的士紳豪門,幾乎都被他綁在了同一輛戰車上。可謂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難怪馬知府要臥病。這河西府,都快成他趙家的自留地了!”季言揉著額角,感覺壓力山大。要動趙文明,就等於要掀翻整個河西府的官場!這動靜,想小都小不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任由這群蛀蟲啃噬下去,河西府就真的沒救了。
“是時候收網了。”季言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得找個由頭,把這些人聚到一起…”
於是,一封封措辭“懇切”的請柬,從知府衙門發了出去。以“商討河西治沙安民大計”為名,邀請府衙主要官吏、下轄四縣的主官、以及河西府內有影響力的士紳,於三日後在城中最負盛名的“知味樓”赴宴。
收到請柬的人心思各異。有心虛者惴惴不安,猜測這是不是季言的又一次試探;有觀望者覺得這是季言徹底“融入”河西官場的信號;更有甚者,如趙文明之流,則心中暗喜,認為季言這是要借機進一步“收禮”,徹底綁上他們的戰車。
趙文明捏著請柬,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在他看來,這無疑是季言在三位美人的“熏陶”下,終於認清了現實,準備向他們這個利益集團靠攏的信號。商討治沙安民?不過是塊遮羞布罷了。他仿佛已經看到,這位年輕的知府即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大家一起“和光同塵”,共同“發財”。
三日後,華燈初上。
知味樓最大的雅間“河西廳”內,已是人頭攢動。府衙的官吏、四縣的縣令縣丞、本地的士紳豪強,加上部分被帶來的家眷,足足五六十號人,將偌大的廳堂擠得滿滿當當。
季言作為東道主,坐在主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略帶一絲“新人”拘謹的笑容,與幾位上前打招呼的官員寒暄著。王瑾和趙謙則混在人群中,插科打諢,活絡氣氛,扮演著合格的“紈絝催化劑”。
趙文明坐在季言下首,氣定神閒,偶爾與相熟之人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人都到齊了,宴席開始。
然而,當夥計們端著菜肴魚貫而入時,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說好的山珍海味呢?說好的美酒佳釀呢?
桌上擺著的,是清得能照見人影的菜湯,裡麵飄著幾片孤零零的菜葉;是寡淡無味、幾乎沒放油鹽的蒸野菜;是硬得能硌掉牙的粗麵饃饃…酒壺裡倒出來的,更是清澈如水,聞不到半點酒香的“佳釀”!
這哪裡是知府大人的宴請?這分明是打發叫花子!不,叫花子吃得都比這有油水!
大廳內的氣氛瞬間從虛假的熱鬨降到了冰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位的季言身上,充滿了驚愕、不解,以及迅速升騰的怒火。
“季大人!”一個性子急躁的士紳率先忍不住,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色鐵青,“您這是什麼意思?拿這等豬食來糊弄我等?莫非是看不起我們河西父老?!”
有人帶頭,質疑和不滿的聲音立刻如同潮水般湧來。
“就是!這分明是羞辱!”
“季大人,您若不願宴請,直說便是,何必如此折辱人!”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等好歹也是…”
趙文明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看向季言,語氣帶著壓抑的怒氣:“季大人,今日之宴,說是商討治沙安民大計,卻以此等粗陋之物待客,未免太過兒戲了吧?還請大人給個解釋!”
麵對群情洶洶,季言臉上的那絲“拘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那雙根本沒動過的筷子,拿起旁邊的布巾擦了擦嘴角,仿佛剛剛享用完一頓珍饈美味。
然後,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趙文明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解釋?”他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本官覺得,這些飯菜,很符合今日的主題啊。”
他頓了頓,在眾人更加憤怒和疑惑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身,猛地將手中的布巾摔在桌上!
“既然諸位覺得這飯菜難以下咽,那就不必吃了!”
他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冰炸裂:
“關門!放狗!”
早就憋壞了的王瑾和趙謙,嗷一嗓子就從角落裡跳了出來,叉著腰,一副“老子等這天很久了”的囂張模樣。
季言內心瘋狂呐喊:“爽!早就想說星爺的這句台詞了!太帶派了!雖然放的是倆二哈…但氣勢到位了!”
全場嘩然!
關門放狗?!這季言是瘋了嗎?!
趙文明霍然起身,指著季言,氣得渾身發抖:“季言!你…你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