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列茨的話語如同千鈞重錘,砸得保羅身體搖搖晃晃。保羅猛地後退了兩步,頹然地靠在了執行長官邸樓梯一側的再生混凝土牆壁上。他的目光穿過大廳的槍口,看到了窗外,那洶湧的民意海嘯。
窗外,雖然隔音牆阻隔了大部分聲音,但那份整齊劃一、勢不可擋的怒吼,依舊清晰可聞。那是露西的沙西工人、布朗教授帶來的醫護人員,以及所有被保羅行政暴行激怒的金沙市民發出的道義反擊。
就在這時,布朗教授推了推他的眼鏡,在幾名士兵護衛的保護下,向前走出幾步。他那張常年帶著歐洲貴族式嚴肅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對保羅的失望和醫者的理性。
布朗教授用他那濃重的歐洲口音,對著保羅喊話,他的聲音不大,但帶著無可辯駁的專業權威:
“保羅執行長!你曾經是外事商貿負責人,你最清楚國際社會對金沙的看法!”布朗教授指著大廳內被包圍的警衛:“你切斷通訊,癱瘓醫療急救中心,這是對金沙人民生命安全的嚴重威脅!”
“我以金沙國際醫院院長的身份,和金沙衛生委員的身份,以醫生的良知,要求你立刻恢複所有民生係統的正常運轉!”布朗教授的語氣裡,沒有指責,隻有醫者對生命安危的堅守:“金沙的文明程度,不是看你建了多少銀行,而是看你如何對待最底層的病人!請你好好想想!你是在以一己之私,踐踏金沙的製度和人權保障!”
隨後,露西市長也走了出來。她穿著一件淺藍色製服,那份醫者的清醒和理性,讓對話氛圍變得柔和,但她的話語卻如同手術刀般犀利。
露西看著保羅,那份曾經在索菲亞時期,和大家共同守衛製度的道義,此刻化為懇切的勸說:
“保羅執行長,請您以民生為重!”露西的聲音帶著對沙西市工人和百姓的深切關懷:“沙西兵工廠的工人通訊,沙東市的機械化的農田灌溉,陳默市的供水和垃圾清理統一調度,所有這些民生基礎,都因為你切斷了通訊和行政指令而陷入半停滯!”
“你不能打破金沙的穩定!你不能為了你個人的雪恥,讓數千金沙百姓失去對製度的信任!”露西那份“道義高於預算”的原則,此刻正是對保羅行政暴行最強大的反擊。
熱列茨、布朗、露西,三位製度的核心守衛者,以最專業、最道義、最冷靜的方式,將保羅逼入了政治的死角。窗外,憤怒的“保羅下台!釋放熱列茨!”的口號聲一波高過一波,如同拍打在行政大樓上的海嘯。
保羅的身體劇烈顫抖,他看著眼前這三張寫滿了堅定和專業的麵孔,聽著窗外那份不容置疑的民意判決。他想到了他曾經的行政野心,想到了他在上一任任期曾被魯迪執行長的手段逼迫辭職的屈辱,想到了自己用五百萬買排名、用兩千萬買設備的行政瘋狂,以及由此帶來的財政透支。
他努力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執行長職權。但陳默總統的獨立軍事通訊係統和熱列茨的軍隊副統帥身份,已經徹底堵死了他用行政力量“勝利”的可能。
保羅緩緩走向樓梯,在大廳一側的台階上頹然坐下。他那張曾意氣風發、想帶領金沙進入“變革時代”的臉上,此刻隻剩下被權力反噬的痛苦和無儘的落寞。
他雙手抱頭,在行政暴行和民意審判的巨大壓力下,終於發出了壓抑已久的沙啞聲音:
“停……”保羅的聲音帶著顫抖,幾乎聽不出最高行政首腦的威嚴。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充血的眼睛掃過大廳內所有的人,對著空氣中的警衛,也對著空軍的槍口,用一種近乎命令式的疲憊,宣布了行政的全麵退讓:
“從今天起,恢複!全部恢複!”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聲音雖然沙啞,卻字字清晰,如同最終的行政指令:
“立即!重新開放全國互聯網和電話基站等全部通訊服務!恢複所有應急管理部門對醫院、消防,匪警、民生的正常供能!”
“釋放所有被帶走的記者和公職人員!”
保羅看向熱列茨、露西和布朗教授,他的眼神裡充滿了行政失敗者的屈辱和無力。
“熱列茨……露西……布朗!你們……你們繼續擔任自己的所有職務!沙中市長!沙西市長!國際醫院院長!衛生委員!”
他最後轉向熱列茨,那份師徒之間的怨恨和屈辱,此刻達到了頂峰:“執行長辦公會!以後,照常召開!我要……我要和你們談……談財政……”
保羅的行政退讓,如同最強大的定海神針,瞬間平息了所有衝突。
大廳裡麵,護衛隊的軍人們立刻收起了手槍,對著軍用對講機低聲彙報:“報告總統先生,行政對峙結束,執行長先生已妥協,所有指令已下達,行動成功。”
大廳內,應急管理總部的警衛們如同得到赦免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布朗教授和露西的臉上,露出了製度勝利後的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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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列茨那雙堅毅的眼睛裡,此刻沒有一絲得意,隻有對保羅行政失敗的深深歎息。他對著露西和布朗教授點了點頭,轉身對著護衛隊下達了最後的指令:“收隊!護送布朗教授和露西市長離開,立即返回基地待命!”
十分鐘後,執行長官邸的喧囂徹底平息。
軍隊的精乾人員帶著露西和布朗教授以及熱列茨,迅速離開了官邸。被驚動的應急管理總部的警衛也收攏了隊伍,帶著他們被行政暴行裹挾的屈辱,迅速撤離。
中央大道上的抗議浪潮,隨著熱列茨等人安全離去,以及全國通訊網絡開始恢複的信號,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小,最終,隻剩下零星的口號,如同潮水退去後的沙灘,隻留下滿地的狼藉和被踐踏的憤怒。
保羅獨自一人,坐在執行長官邸冰冷的樓梯台階上,他沒有起身,也沒有回到那間充滿了失敗氣息的電影放映室。
他抬起頭,環顧四周。這座象征著最高行政權力的官邸大廳,此刻顯得異常空曠。水晶吊燈的光芒,如同嘲諷般照在他的內心上。
“我……我隻是想……雪恥……”保羅在心裡低語,聲音沙啞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他想用變革和速度,來證明自己比索菲亞更優秀。但他最終,卻用行政的權力,把自己變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個行政暴君。
他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上,此刻充滿了無儘的孤獨和懊悔。他曾是金沙的第一批工程師,他曾是熱列茨的老師,他曾是金沙行政體係的專業支柱。而現在,他成了一個孤獨的、被製度和民意共同拋棄的行政之王。
保羅慢慢地伸出他那雙顫抖的手,那雙手曾用來簽署行政命令、簽署外交協議、指導熱列茨管理工廠,此刻卻無力地捂住了臉。
他落淚了。
那淚水是行政的屈辱,是野心的破碎,是師徒情誼的崩塌,更是他作為最高行政首腦,卻被製度和專業力量徹底擊敗的悲哀。
在執行長官邸空空蕩蕩的大廳裡,隻有保羅執行長那壓抑到極致的哭泣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帶著金沙沙棗花清香的晚風,在無聲地回蕩。
金沙的製度,在這次行政與軍事的對峙中,再次經受住了考驗。而保羅的“變革時代”,在他親自宣布的退讓中,徹底走向了失敗的深淵。他被製度的絞索所捆縛,成為了自己行政瘋魔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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