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重重地坐回那張據說“老布什坐過”的扶手椅裡,感覺到一種深不見底的眩暈感。他聽懂了姆貝基的弦外之音。
“增加砝碼……施壓……”保羅喃喃自語。
姆貝基總統繼續壓低聲音,聲音通過有線專線傳過來,帶著一種密謀的沉重:“你應該想辦法給法國方麵施加一些‘道義’上的壓力,甚至是一點輿論上的‘麻煩’。機會得你們金沙人自己創造,我這個傳話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你要讓法國總統表現出一種‘為了國際人道主義’或‘應民意之邀’而不得不見你的姿態,隻有這樣,他才能對英美盟友有個交代,他們西歐最愛拿人道主義當大旗了,如果你可以做出什麼事情,道德綁架法國方麵,我相信歐洲和美國也不能說什麼,法國方麵和金沙接觸的輿論壓力也會小得多。給法國個台階,你明白的,才能打消那些針對金沙的國際疑慮。”
“我明白了……道義施壓,給法蘭西一個體麵的台階。”保羅的眼神逐漸從迷茫轉為一種令人膽寒的清醒。他敬佩法國總統這種老謀深算的平衡術,保羅已經聽明白了弦外之音,保羅更感激姆貝基在這個關鍵時刻給出的“火藥引信”。
掛斷電話後,保羅沒有立即動身。他緩緩穿上那件純藍色的西裝外套,站在鏡子前,仔細整理著那條黑色的真絲領帶。鏡子裡的他,不再是那個在官邸裡曾經咆哮的行政首腦,而是一個正準備在世界金融和政治版圖上強行剜出一塊領地的投機客。
他清楚,金沙擁有極高的“拉攏價值”。金沙位於非洲的心臟地帶,掌握著沙西兵工廠的工業產能和日益增長的軍貿影響力。法國人一直希望在非洲市場擺脫對英美金融體係的絕對依賴,成為真正獨立的大國。金沙,正是法蘭西撬動非洲金融杠杆的一個絕佳支點。
保羅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袖口,推開房門。走廊裡,他甚至輕快地哼起了那首《歌唱動蕩的青春》的旋律。他的壓力極大,但這壓力正轉化為一種扭曲的動力。
上午七點三十分。麗茲酒店,自助餐廳。
餐廳的裝潢極其考究,銀質餐具在淡黃色的燈光下閃著高冷的光。長桌一側,金沙代表團的二十多名成員已經悉數到場。為了配合保羅的“高調考察”,所有人今天都穿上了裁剪整齊的黑色或深藍色西裝,頭發抹得油光鋥亮,在巴黎的燈火下顯得既體麵又有些局促。
石頭坐在保羅的左側,他麵前擺著一份法式煎蛋,卻一口沒動。作為財政委員,他心裡清楚,在這裡的每一秒鐘,這間酒店都在飛速的吞噬金沙最珍貴的外彙儲備。
而傑克坐在長桌的右側,這位法國對外安全總局的顧問正從容地切割著一份熏火腿。
金沙電視台的攝影機鏡頭在保羅踏入餐廳的瞬間便亮起了紅燈。三名隨行記者扛著設備,以一種近乎“國事訪問”的嚴謹程度捕捉著每一個細節。保羅入座後,與傑克相談甚歡,他的笑聲爽朗而洪亮,甚至引來了幾桌外籍富商側目。
在鏡頭裡,這畫麵極其完美:金沙的行政首腦與法國的高級安全顧問同桌而坐,其樂融融,仿佛金沙已經取得了跨越性的大國承認。
“哢。”
保羅見攝影師關閉了機器,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他拿起叉子,叉起一片火腿,眼神卻盯著傑克:“傑克,我的老朋友。你今天有沒有帶來什麼愛麗舍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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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放下餐刀,抹了抹嘴,露出一抹職業性的玩世不恭:“保羅,和昨天一樣,官僚們還在喝咖啡,暫時沒什麼‘驚喜’。不過,今天您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漂亮,去埃菲爾鐵塔。聽我的,讓你的攝影師多拍幾張你站在鐵塔下的照片。在巴黎,你完全自由,作為遊客,你愛去哪去哪。”
保羅不清楚傑克到底是在敷衍還是話裡有話。他隻能笑著點點頭,心裡卻在反複複盤姆貝基總統的那通電話。
上午九點。巴黎。戰神廣場。
細雨再次降下,埃菲爾鐵塔那巨大的鋼鐵身軀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如同一座俯瞰眾生的工業圖騰。
金沙代表團西裝革履,整齊劃一地出現在鐵塔下方的廣場上。這種陣仗在巴黎的街頭並不常見,引得無數遊客駐足觀望。幾個背著相機的日本遊客甚至竊竊私語,猜測這是否是某個非洲商貿代表團。
傑克部署的安保人員——幾名身著便衣、耳戴隱蔽耳機的精乾男子,如影隨形地分布在代表團四周,那份專業感讓空氣中多了一絲肅殺。
金沙電視台的鏡頭全方位推開,保羅站在鐵塔那巨大的鋼鐵支座前,狂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但他站得筆直。
“親愛的金沙同胞們,以及偉大的法蘭西人民!”保羅對著鏡頭,聲音在風中飄蕩,帶著一種史詩般的悲愴,“此刻,金沙代表團站在這裡,不是為了遊玩,而是為了友誼!金沙是一個有著道義底線和發展雄心的地區。我們歡迎法國官方的任何接觸,無論是部長級的會談,還是商界的深入交流,金沙的大門永遠敞開!我們不是不速之客,我們是帶著非洲的誠意與法蘭西文明進行對話的使者!”
保羅的演講詞中巧妙地嵌入了“友誼”與“級彆”,這本質上是他在對那個“模棱兩可”的法國政府進行最後的道義喊話。
演講結束後,保羅擺了擺手,示意攝像機徹底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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