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孩童跑過,銀鈴般的笑聲驚飛了廊下的夜蝠,兩人都轉頭去看,又同時轉回來,目光撞在一起時,都忍不住笑了。
“其實最妙的永遠是那些沒有說出來的話,那背後的意境。”
沈山河繼續往前走,聲音輕了些,
“就像這‘空山新雨後’,後麵跟著‘天氣晚來秋’,明明是寫山,可‘空’字裡藏著人—,要是沒人站在山裡,怎麼知道‘空’呢——
獨自一人行走在雨後空寂的山林……
就像我們現在站在這兒,牆是靜的,詩是靜的,可我們在看、在說,這些字就活了。”
暮色漸濃,詩牆上的字跡慢慢融進暗藍的天色裡,隻剩下最清晰的幾筆還浮在磚石上。吳純燕抬頭看天,月牙兒剛爬上樹梢,像被誰輕輕擱在枝椏間。
“那我們也算給這些詩添了點東西了。”
她晃了晃沈山河的手,
“比如今晚的風,還有你剛才說‘霜滿天’時,睫毛上沾的燈影。”
沈山河低頭看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兩人的第一次見麵,她帶著職業的笑,如背公式般機械的問著一些問題。如今卻和他一起在暮色裡,對著一牆死牆品陽春白雪,眉間是自然流露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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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葉,被水氣浸潤的葉片蹭在指尖,涼絲絲的,像剛才讀到的“霜滿天”。
“走吧,”
吳純燕拉著他往出口走,
“再不走,賣糖畫的老爺爺該收攤了。你不是說‘夜市千燈照碧雲’裡的熱鬨,得配著糖畫才夠味?”
沈山河被她拽著走,目光回望間。詩牆在夜色裡漸漸成了一道模糊的剪影,那些詩詞像星星,隱進了天的顏色裡。
但他知道,它們都在——在晚風裡,在糖畫的甜香裡,在兩人牽著的手心裡,那是古人埋下的種子,在每個尋常的夜晚,悄悄長出新的春天……
一夜魚龍舞,太陽曬屁股。
第二天預定的一早返程直到10點多鐘才上路,臨出發時瞿玲玲還一再確認沈山河有沒有手腳發軟,又一再告誡吳純燕路上收斂點。
歸程中,沈山河終於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蘇瑤的近況。
蘇瑤已經被他封印在心底深處成了他心裡的禁忌。
雖然兩人已各有其路,來日隨緣。但牽掛的繩索依然緊緊束縛著彼此,每每想起,心中依舊有遺憾、有酸楚。
他曾有機會早就問起,但因為心態一直沉浸在與陶麗娜的婚姻中,莫名的有一種愧疚,即便早已說開,但必竟先成婚先以實際行動徹底放手的是他,一切已成定局,他要為身邊的人負責,所以有意淡化她的影響,控製著儘量少去過問,無事時互不打擾、彼此安好便好。
而有事,她相信燕子姐會主動與他說。
但蘇瑤若為了不連累他便會瞞著不告訴他——也就是不告訴燕姐,所以他問與不問沒其多大意義,但今天是實在忍不住了,至少,他要知道,當他偶爾念起她時該麵向何方。
從吳純燕口中得知,蘇瑤從學校畢業後憑出色的成績,優異的表現還有家裡的打點,進入了省政府辦公室,任職文員,負責事務協調、文字外理類的工作。
但他的男友陳默然卻留校任了助敖,他想一邊工作一邊繼續深造,考研讀博。對於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和沈山河一樣,他們的每一步都隻能靠自己努力去爭取,要在這個社會出人頭地,他們唯一能倚仗的就是自己的優秀。
蘇瑤與陳默然兩人曾經想過要放棄自己的路遷就另一方,但皆遭到了家人的反對。
蘇瑤的父母覺得這正是一種考驗。如果兩人的感情連這麼一個異地戀都經受不住,那也就沒必要繼續了。而且他們為女兒鋪的路、對女兒的希望是從政。
陳默然的父母雖然十分滿意蘇瑤這個媳婦,但兒子的優秀讓她們的虛榮心無限膨脹了,一點也不為兒子的婚姻大事著急,還死守著傳統,認為蘇瑤要是真在乎自己兒子,那女孩子就應該以男人為重,就應該無條件的遷就男方,因而對蘇瑤的“不明事理”頗有微詞。
好在陳默然尚能堅守初心,於是蘇瑤又回到了當初與沈山河隔空相念一樣的狀態,好在如今有電話,倒是不必那般的牽腸掛肚,算是稍得一點小小的慰藉吧。
對此,沈山河就愛莫能助了。
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心有所念人,且是愛而可得的,有所期盼,那日子其實也就更充實了。
相反,日夜相守的,相看兩相厭者比比皆是。
或許是真的心有靈犀吧,就在此刻吳純燕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拿起一看,樂了,舉起手機衝著沈山河道
“還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蘇瑤的,你接不接?”
此時的沈山河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是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了,乾脆把車停了下來,示意吳純燕。
“還是你接吧?”
電話接通,
“乾什麼呢?燕姐,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嗬嗬,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和沈山河在一起,而且,他正好也在問你的事,你彆告訴我你打電話過來不是為了問他的事。”
“啊!那~我…。”
蘇瑤差點就把手機扔了,感覺像握著一團火,又像一塊冰,茫然不知所措卻死死握著手機不肯放下。
“有什麼你們還是直接說吧,我夾在中間實在不好受。”
“嗯、哦……什麼?”
蘇瑤茫然的應道,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尖叫一聲。
蘇瑤的尖叫聲還沒在聽筒裡散儘,沈山河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已經泛白,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方向盤皮質接縫,雙眼盯著擋風玻璃外的梧桐樹,卻似乎什麼都沒看見。腦海裡忽然想起高中時期運動會上她為他加油助威時聲嘶力竭的叫聲,總能衝破重重喧囂,總能讓他無比的振奮……
“倒是說話呀,你倆。”
看著沈山河茫然的接過手機不發一言,而對麵的蘇瑤也無任何聲息,吳純燕忍不住湊近去對著手機道。
“哦…瑤瑤……”
“嗯~是我……”
一聲“瑤瑤”輕柔而無力卻仿佛跨越時空,攜風裹雨撕開了沈山河心底的封印也撞破了蘇瑤記憶的大門。
此時的沈山河與蘇瑤默默無言,隻不約而同的將手機發聲口緊緊的貼在耳朵上,裡麵有對方急促的呼吸、無聲的嗚咽……
還有他她)們彼此的惆悵——
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
車前梧葉蕭蕭下,路上苔痕細細收。
久彆塵封青玉案,重來淚濕紫羅裘。
當年笑語依稀在,繞遍曠野月似鉤。
在詩情畫意中轉了一圈,俺也忍不住拾人牙慧,殺豬刀宰牛,勉力一試,果然還是騷氣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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