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山回來,沈山河與陶麗娜倆人又去步行街找了個小吃店,燒烤、牛肉粉、嗦螺、龍蝦叫了一大桌慢慢吃著,既當晚餐又作宵夜。
吃飽喝足,倆人也不限步行街,隨意的一路走來,不知不覺到了常德會戰紀念廣場。
春末的晚風還帶著些許涼意,沅江上飄來的水汽與城市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這時的常德城,正處在世紀之交的微妙時刻,老城的痕跡尚未完全褪去,而新世紀的浪潮已經隱約可見。
倆人安步當車的走來,沈山河曾了解過當年那場大會戰的曆史,邊走邊向陶麗娜講述當時的情況。
"那時候啊,整個常德城都打爛了..."
他的聲音沉重而緩慢,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滄桑。
廣場比想象中要安靜許多。這時的常德城,夜間經濟還不發達,晚上十來點,廣場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幾盞老式的鈉燈發出昏黃的光,將紀念碑的輪廓勾勒得有些模糊。那是一種特彆的光色,帶著幾分暖意,又透著說不出的寂寥。
“國軍將士在這裡譜寫了一曲壯懷激烈的悲壯詩歌,‘孤軍奮戰保常德,官兵視死皆等閒;八千勇士血流儘,一寸土地一寸血?。常德一戰成名,自此聞名於世。”
沈山河說至此處便不再言。
虎賁之師74軍57師在此血戰16天,八千將士對抗十萬日寇,最後唯餘幾十人突圍。這裡埋著常德會戰中犧牲的74軍主要是57師的將士忠骨,由74軍常德留守處在西圍牆內靠城掩埋陣亡將士屍體的重磅炸彈坑上建造而成。
公墓正門是一座三門牌坊。牌坊正中是蔣中正題“天地正氣”,右側是白崇禧題“旌常炳耀”,左側是陳誠題“碧血丹心”。中間是王耀武題“陸軍第七十四軍常德會戰陣亡將士紀念坊”。牌坊背麵“萬古軍表”由何應欽題寫,右側“忠貫日月”、左側“氣壯山河”也為何應欽所題。
牌坊正門中間兩方柱上是“孤軍浴血千秋壯,公墓埋忠萬姓哀”,由常德縣參議會托邑紳李子新作詞、龍丕欽執筆。正門兩側方柱上是“壯誌成仁,衡嶽雲飛思烈士;丹心衛國,楚江月冷吊忠魂”代表著常德民眾對英烈的深切緬懷。
進門數十米便是一座九米高的紀念塔:塔座正中是孫科題詞“已表精忠光日月,長留浩氣壯湖湘”,東麵是居正所題“同仇敵愾效命沙場,氣吞雲夢波憾湖湘,忠魂義魄九域飛揚,豐碑矗立萬古馨香”,北側是戴傳賢題詞“禦侮身殉國,績勳耀九州,名城痊忠骨,壯烈永千秋”,西側是於右任所題“常德之戰,爭為國殤,精忠貫日,千古流芳”。碑身正麵為王耀武所題“陸軍第74軍常德會戰陣亡將士紀念塔”。四方形的塔身和塔基儘顯莊重。
紀念塔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高大。倆人仰頭望著塔身上的幾個大字,漆金的部分已經有些剝落,卻依然莊嚴肅穆。基座上的題詞需要湊近才能看清,沈山河用手輕輕撫過那些凹凸的文字,指腹傳來大理石的冰涼觸感。孫科的題詞"已表精忠光日月,長留浩氣壯湖湘"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八十年代重新修繕的痕跡還很明顯。
繞到紀念碑後方,浮雕牆在夜色中呈現出獨特的質感。那時的照明設施還很簡陋,隻有幾盞地燈從下往上打光,使得浮雕人物的陰影被拉得很長。那些持槍衝鋒的戰士形象在明暗交錯中顯得格外生動,仿佛隨時會從牆上走下來。沈山河注意到有一處浮雕破損了,露出裡麵的磚石結構,像是一道未愈的傷疤。
最讓倆人震撼的是陣亡將士名錄牆。嶄新的牆體,顯示著這麵牆剛剛建成不久,黑色的大理石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倆人沿著牆慢慢走動,看著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意識到每個名字都代表著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有些名字旁邊貼著小小的白色紙條,上麵寫著"父親"、"爺爺"之類的稱呼,顯然是後人前來祭奠時留下的。夜風吹來,幾張紙條輕輕顫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廣場西側的雕塑群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孤獨,"誓死抵抗"群雕是廣場上最主要的藝術品。雕塑中一個戰士正舉著手榴彈準備投擲,動態感十足。在昏黃的燈光下,銅像表麵氧化形成的銅綠清晰可見,反而增添了幾分曆史的厚重感。沈山河倆人站在雕塑前,恍惚間似乎聽到了遙遠的槍炮聲。
不遠處,依舊有幾個本地老人坐在石凳上聊天。他們說的常德方言沈山河一時聽不太清楚,但偶爾飄來的"日本鬼子"、"餘程萬"等字眼,讓他知道他們正在談論那場戰役。其中一位老人說到激動處,用力跺了跺手中的拐杖,發出沉悶的聲響。後來他們陸續離開,隻剩下一個佝僂的背影在夜色中久久佇立。
倆人繼續走到廣場不遠的沅江岸邊。眼前的沅江兩岸還沒有太多的霓虹燈,對岸隻有零星幾點燈火,江麵上偶爾有運輸船的燈光緩緩移動。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音清晰可聞,與廣場上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沈山河想象著1943年的那個季節,江麵上應該滿是硝煙,岸邊是浴血奮戰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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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紀念碑前,沈山河發現有個中年男子正在擺放什麼東西。走近才看清,他正在碑前擺上一瓶白酒和幾個小酒杯。他倒酒的動作很慢,很莊重,倒完後又低聲說了幾句話。察覺到沈山河的注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今天是我爺爺的忌日,他是在會戰中犧牲的,就在南門外的城牆下,屍骨無存。也隻有這裡,或許還有他的一縷英魂能受些香火。"
月光下,他眼角有淚光閃動。
夜漸深,廣場上的燈陸續熄滅了幾盞。沈山河與陶麗娜倆人也不急著回酒店,相偎著坐在長椅上,看著月光下的紀念碑,突然注意到碑頂有一顆星星裝飾,在夜色中微微發亮。
2000年正值世紀之交,全國到處都洋溢著對新世紀的期待,但在這裡,時間仿佛凝固在了1943年那個血與火的冬天。
離開時,倆人在廣場出口處看到一個賣花的老婦人。她的籃子裡隻有幾種簡單的白花,說是自己家種的。倆人買了一束放在名錄牆下,老婦人輕聲說了句:
"他們會知道的。"
這句簡單的話,在那個春夜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這一節很是費了些心力,我怕自己力有不逮,寫不出先烈的悲壯;又怕自己用勁過頭,驚擾了先烈的魂靈。書短力拙,描不儘他們的偉大;聊聊幾句,卻已是他們的一生!今已盛世,願安!)
走在回旅館的路上,沈山河不斷回望夜色中的紀念廣場。這個新世紀才剛剛開始,時代的步伐隆隆向前,而這座廣場卻固執地守護著過去的記憶,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照亮曆史,也照亮未來。
“老公,你看那邊是在乾什麼?”
陶麗娜突然指著前方說道,把沈山河從思索中拉回現實,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沈山河看見小巷深處,隱隱約約透出一片柔和的光亮,還有不少的人影晃動。他們加快了腳步,好奇心驅使著他們想要一探究竟。隨著距離的拉近,那片光亮逐漸清晰起來。
原來是一片露天的集市,攤位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物品,從古舊的瓷器、銅器到破舊的書籍、字畫,琳琅滿目。集市上人來人往,竟是熱鬨非凡,與周圍的寧靜夜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裡怎麼會有古玩市場?而且白天咱們好像來過這裡,明明啥也沒有,難道是隻有晚上才開的。”
陶麗娜驚訝地說道。
“可能是那種隻在晚上營業的集市吧,聽說有些地方會有這樣的特色,好像叫什麼‘鬼市’。”
沈山河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鬼市?那是什麼鬼?”
陶麗娜充滿疑惑也充滿了好奇。
“鬼市,因為其一般在半夜開市,黎明即散,來無蹤去無影,如同鬼魂在夜間活動,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而得名。”
沈山河邊解釋邊向前走去。
“鬼市的另一層含義是因為他市場上售賣的商品魚目混珠,既有來路不正的物品,也有珍奇寶貝,還有不少假貨,就像有“鬼”在其中作祟,讓人難以分辨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