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民終於如願以償,屁顛屁顛考駕照去了,似乎龍歸大海虎入山林,那股子激動勁,比新婚入洞房都來得更強烈。
王建民不在,沈山河自然要多跑幾趟老加工廠,好在如今公路硬化了,騎上摩托車一會就到,早點晚點都無所謂。
德叔依舊是老樣子,見著沈山河依然咿咿呀呀高興得像個孩子,時光在他身上似乎毫無意義。
不過他現在有了更開心的事——
幫小芳看孩子。那個小小的生命,如今成了他的全部,那種小心翼翼而又心滿意足的神態,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與他一樣,旺盛也是寸步不離的守候在旁邊。
嬰幼兒的可愛,似乎沒有人能拒絕得了,沈山河亦不例外。
那個粉嘟嘟的生命,裹在鵝黃色羊絨毯裡,像顆剛從蜂巢裡掏出來的蜂蛹,白白嫩嫩,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窗外的楊樹葉篩下細碎的光斑,在她蜷起的腳趾上跳躍,仿佛世界把整個晨曦都揉碎了,撒在這截粉嫩的藕節上。
她醒來的每一聲啼哭總是帶著水汽,像清晨荷葉上滾動的露珠,清脆裡裹著甜。
蹲在搖籃邊,看她忽然睜圓了眼睛——
那雙眼睛黑得像被夜露浸透的葡萄,瞳仁裡浮著兩粒更小的星子,倒映著他人驚訝的臉。
她的睫毛忽閃著,像蝴蝶停駐在晨露裡的翅膀,每一次顫動都掀起一陣微風,吹得人心頭泛起細密的癢,忍不住的想要親近。
乖乖、寶貝…
沈山河湊近她耳邊輕喚,指尖懸在半空不敢觸碰。
她卻突然咧開嘴笑了,嘴角先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像月牙剛爬上山尖,接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兩頰的肉肉跟著笑意顫動,露出兩顆米粒大的門牙,舌尖頂著下唇,像在品嘗什麼甜蜜的秘密。
他終於忍不住用食指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那觸感像摸到了一團剛出爐的雲朵,軟乎乎的熱氣順著指尖往骨頭縫裡鑽。
她的小手立刻攥住了沈山河的手指,指甲蓋隻有米粒大小,粉得近乎透明,像初春枝頭剛冒頭的櫻瓣。掌心的紋路細密得像春天的田壟,卻有力得驚人,緊緊扣住他的指節,仿佛抓住了整個世界的錨點。
沈山河試著抽了抽手,她卻攥得更緊了,鼻尖皺起一個小小的褶子,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嘴裡發出的聲響,像是在說:
彆走呀,陪寶寶玩呀。
這樣的時刻總讓沈山河想起童年深秋在山裡見過的野栗子。
那些青褐色的刺球掛在枝頭,表麵布滿細密的尖刺,可一旦剝開,裡麵躺著的果仁總是圓潤飽滿,裹著細絨毛,咬開後果肉脆中帶些甜讓人心裡十分享受。
眼前的小生命何嘗不是這樣?
她柔軟的外表下藏著驚人的生命力,每一次吮吸手指、每一次蹬動小腿,都像春天裡破土的新芽,在用力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午後陽光最盛的時候,沈山珂會把她抱到樹蔭下乘涼。
她裹著淺藍色的連體衣,像顆浸泡在海水裡的藍寶石,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陽光穿過枝葉灑下明滅的光斑,在她身上織出一層柔和的金紗,連睫毛的影子都變成了淡金色的絲線。
握著她的腳踝,看著那截白生生的小腿在空中劃出弧線,像一尾剛學會遊泳的小銀魚。
乖乖,看,這是雲。
沈山河用她的手指指著天空飄浮的潔白無瑕的雲朵,她立刻轉過頭來,眼睛跟著她的指尖轉動,眼睛睜得圓圓的。
樹上有麻雀撲棱棱飛過,她忽然笑起來,笑聲像一串散落的珍珠,滾過整個空間。
沈山河湊近去看,發現她眼睛裡有自己模糊的倒影,而那個圓嘟嘟的小人兒則正咧著嘴笑呢,兩頰的酒窩裡盛滿了陽光,溢出的明睸讓他心曠神怡。
最讓沈山河著迷的是她吃手的樣子。
每當困意襲來,她就會慢悠悠地把拳頭舉到嘴邊,小拇指先試探性地碰了碰嘴唇,接著整隻手都塞進嘴裡。粉嫩的指尖被口水浸得亮晶晶的,她卻渾然不覺,含著拳頭吮吸得嘖嘖有聲,像在品嘗什麼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有時候吃得太投入,整隻手都陷進嘴裡,隻露出半截手腕,他輕輕去拽,她卻皺起眉頭,含混地發出的抗議,仿佛在說:彆打擾我的美餐。
有時候沈山河會故意用指尖輕點她的鼻尖,她立刻瞪圓了眼睛,小鼻子一皺一皺的,像隻嗅到花香的小狗。
繼續逗她,用食指在她眼前畫圈圈,她的目光便追著他的手指轉,眼珠黑得發亮,像兩顆被蜜糖浸泡過的黑曜石。
當突然把手指移到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她地一聲笑出來,手腳並用地揮舞起來,連繈褓都散開了,露出白生生的肚皮。
小乖乖,可彆著涼。
沈山河去攏她的衣襟,她卻趁機抓住了他的衣領,小手緊緊揪住布料,仰起臉衝他笑。
陽光透過她薄薄的皮膚,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像細藤般爬在臉頰和手背上,心臟的位置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春天裡剛剛鼓起的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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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山河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這哪裡是個小嬰兒?分明是一顆裝滿了星辰的小宇宙,每一次呼吸都在向世界發射著溫柔。
給她洗澡是最熱鬨的時刻,每當小芳擰著溫熱的毛巾端來浴盆,她一聽見水聲就興奮起來,在小床上扭來扭去,兩條小腿在空中亂蹬,似乎在練習遊泳。
等把她放進澡盆,她立刻像條小泥鰍似的滑進水裡,雙手拍打著水麵,濺起的水珠打濕了她的睫毛。溫水漫過她的小肚皮,她仰起脖子,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隻快樂的小鴨子。
沈山河偶爾也會試著給她洗澡,小芳說讓他先練習練習,等哪天自己有孩子了就會了。
當他用海綿輕輕擦洗她的脖頸,那裡總濺著細密的水珠,像清晨草葉上的露水。
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小手在水裡泡得微微發皺,卻依然緊緊攥著不放。
低頭看她,而她也正好仰著臉望著他,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身影,似乎他就是她眼中的世界。
泡沫從她發梢滑下來,落在鎖骨窩裡,她忽然笑起來,伸手去抓那些轉瞬即逝的泡泡,小臉皺成一團,可愛得讓人心尖發顫。
洗完澡裹上浴巾時,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抱著她輕輕搖晃,聽她在懷裡發出細碎的哼唧聲,像隻尋找溫暖巢穴的小獸。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小臉貼在他的胸口,溫熱的鼻息拂過他的衣襟,帶著奶香和沐浴露的甜味。
窗外的暮色漸漸沉下來,最後一縷陽光穿過紗簾,在她熟睡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給這顆小小的星辰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沈山河忽然想起在某本雜誌上看到過的一句話:
小娃娃啊,就是人間的小菩薩。她們不會說話,卻用最純粹的方式表達著愛與依賴;她們沒有記憶,卻用每一次微笑、每一次擁抱,把最珍貴的溫暖刻進我們的骨血裡。
她們的可愛從來不是刻意為之的表演,而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樣——
像春天的第一朵花苞,像夏夜的第一顆螢火,像秋晨凝結在草葉上的第一滴露珠,帶著未經雕琢的天真,照亮了所有靠近她們的人。
此刻她在沈山河懷裡翻了個身,小手無意識地摸向他的衣領,指尖輕輕勾住一顆紐扣。
沈山河屏住呼吸不敢動彈,怕驚擾了她的美夢。
窗外的夕陽漫過窗台,落在她柔軟的發頂上,像撒了一把細碎的金砂。低頭凝視著這張熟睡的小臉,忽然明白:
所謂可愛,從來不是某種特定的表情或動作,而是生命在最初綻放時,那種毫無保留的真誠與熱烈,毫不防備的坦然與信賴。
就像此刻的她,用最純粹的方式愛著這個世界,也讓我們重新學會了如何用最柔軟的心去擁抱生活。
她的每一次微笑都像一顆投入沈山河心湖的石子,激起層層溫柔的漣漪;每一次啼哭都像春天的第一聲雷,喚醒對生命最本真的敬畏。
在這個被成人世界的複雜與算計填滿的時代,她的存在像一束穿透雲層的光,提醒著我們:
原來快樂可以如此簡單——
一個溫暖的懷抱,一次輕柔的觸摸,甚至隻是注視著她熟睡時微微顫動的睫毛,就足以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柔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