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誦書不成事!”
朱元璋一腳踢翻旁邊的交椅,木料斷裂的清脆聲在殿中炸開。
“朕大明的武將,要是誰敢再學那愚人,咱立刻打折他的腿!”
“傳旨五軍都督府——”
“以後武官演練,隻許比騎射、比陣法、比沙盤,不許比力氣、掰手腕!”
“違者杖責四十,降三級!”
他氣勢逼人地走到殿角,取下一張長弓,拉弦至滿月,手背青筋暴起。
“弓要能射穿三重甲才算良弓;”
“槍要能刺中靶心方是好槍——可若拿這些去砸石頭、劈柴,那便是廢鐵!”
“武夫的力氣,當用在戰陣廝殺、拉弓射敵,不該浪費在扛鼎逞能!”
朱標望著父皇緊繃的背影,腦海裡閃過去年隨駕至鳳陽時的情景。
那時,他見一位老農教訓兒子:
“力氣要使在地裡,出了地頭就是胡鬨。”
此刻他忽然明白,父皇的怒火背後,其實藏著與那老農同樣的深意。
“父皇,兒臣有一請。”
朱標穩了穩聲音:
“不如令五軍都督府召些老兵——”
“向武學弟子講述鄱陽湖大戰,讓他們明白,贏得戰事的,是腦子,不是膀子。”
朱元璋放下弓弦,“嗡”的一聲震得殿梁微顫。
“準了!”
他將長弓重新丟回架上,冷聲道:
“再命工匠把秦武王舉鼎的事刻在武學照壁上,讓那幫小子天天看。”
“誰若還敢學他,立刻逐回老家去推碾子!”
殿外午鐘響起,朱元璋收斂怒氣,彎腰拾起落地的大明律,手指在“軍律”篇輕撫。
陽光透過窗欞,在“禁止私鬥”四字上灑下一片亮光,像是替這場訓誡落下句點。
朱標起身,雙膝麻木,他看著滿地的狼藉,忽然悟到:
父皇砸碎的,不僅是桌案,更是那些會毀國的匹夫之勇。
真正的力量,不在舉鼎之力,而在律法的條文裡,在百姓的稼穡中,在射穿千裡的勁弓上。
……
永樂時期!
奉天殿內,銅鶴香爐嫋嫋升煙,纏繞著梁上“敬天法祖”的匾額。
朱棣聽完學士誦秦史,猛然一掌拍案!
玄鐵令牌“當啷”一聲落地,震得永樂大典卷頁紛亂。
“荒唐透頂!”
他聲音粗啞,帶著北地沙塵的寒意:
“天下未定,竟跑去舉鼎?”
“這等君王,連塞外的牧人都不如——人家知道力氣該用來套馬射雕!”
張輔單膝跪地,甲胄撞擊作響,帶著交趾的硝煙氣。
“陛下所言極是。”
“秦武王若把那股力用在征戰韓趙,秦國怎會因他一命嗚呼而拖延數年?”
“甘茂在宜陽已穩住戰線,卻被他這一出鬨劇壞了大局。”
朱棣大步走到牆邊。
他指著帝都宮殿圖上北疆的疆界,手指一點一點,震得“開平衛”“大寧衛”的字都微顫:
“他舉的不是鼎,是蠢!”
“拿國家命運開玩笑!”
“朕五征得時候,憑的是神機營火炮轟陣,靠的是丘福鐵騎破敵,不是去跟人比摔跤!”
他猛然轉身,衣袂掃過案上酒壺,酒液潑在行軍圖上,暈開了“雁行陣”的墨線。
“靖難那年,白溝河一戰,李景隆有五十萬兵,朕才十萬。”
“若朕跟他比氣力,早就輸了。”
“可朕偏不!”
“讓張玉斷他糧,讓朱能襲他營——勝負就在此!”
張輔抬頭,看著朱棣腰間那條玉帶,那是北征時親斬瓦剌首領後取下的戰利品。
“陛下,臣在交趾見當地酋長愛鬥狠,為塊象牙就械鬥,誤了春耕,餓死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