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坐在前排的趙大儒緩緩起身,向龍淵深深一揖:“守淵先生今日所授,老朽受教了。無形書院,桃李天下——此言不虛。”
旁邊的錢大儒感慨道:“老朽教書四十年,今日方知‘教學’二字的真意。不是將書中的文字裝入學子腦中,而是打開他們的心扉,讓他們自己去感知、去體會、去領悟。”
孫大儒更是老淚縱橫:“若能早三十年聽聞此道,老朽的許多學生,或許不會成為隻會背誦經書的‘書櫥’。”
龍淵還禮:“三位先生過譽了。龍某不過是拋磚引玉,真正的學問,還需諸位學子自己去天地間尋找。”
院長公孫衍這時站起身來,走到台前:“守淵先生今日這一課,不僅是為學子們所上,也是為我們這些教書人所上。太一學院立院三百年,或許到了該有所改變的時候了。”
他轉身麵向全場,聲音洪亮:“自今日起,太一學院增設‘遊學’一科,每年春秋兩季,由先生帶領學子走出書院,遊曆名山大川,走訪市井鄉野。學問不僅在書中,更在天地人世間!”
學子們聞言,紛紛露出興奮之色。
龍淵卻微微搖頭:“院長有此心意固然好,但需謹記——形易學,神難傳。遊學若隻流於形式,不過是從書院換到了更大的‘書院’罷了。真正的關鍵,在於心中那所‘無形書院’是否建立。”
公孫衍肅然:“先生教誨的是。形神兼備,方為大道。”
課後,學子們陸續散去,三三兩兩地討論著今日的見聞,個個神情激動。
龍淵收拾講台,正準備離開,卻見陳平還站在銀杏樹下,似乎在等待什麼。
“怎麼還不回去?”龍淵走過去。
陳平仰頭看著他,眼神清澈:“先生,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些彆人沒看到的東西。”
“哦?說說看。”
“在‘古今院’裡,我不僅看到了那些有名的聖賢,還看到了許多普通人。”陳平認真地說,“有一個在長城下哭泣的民夫,他的妻子剛因饑寒去世;有一個在運河邊拉纖的纖夫,背上勒出血痕;有一個在深宮刺繡的宮女,十年未出宮門一步……他們也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
龍淵心中一震,蹲下身與陳平平視:“你看到了他們?”
陳平點頭:“他們不會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情緒——有苦,有累,有思念,但也有希望。其中一個老纖夫,他望向我時,眼神裡有一種……托付?”
龍淵沉默良久,輕輕拍了拍陳平的肩膀:“你知道嗎?曆史不隻是王侯將相的曆史,更是這些無名者的曆史。你能看到他們,說明你的心足夠清澈,足夠寬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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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為什麼要看著我?”
“因為他們希望被記住。”龍淵的聲音很輕,“千千萬萬的無名者,構成了曆史的基石。他們的一生或許默默無聞,但他們的勞動、他們的犧牲、他們的期盼——這一切,都是文明傳承的一部分。記住他們,就是記住曆史的全部。”
陳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會記住的。”
龍淵站起身,望向西斜的落日:“今日之後,我可能要離開太一學院一段時間。”
“先生要去哪裡?”
“去更遠的地方,建更多的‘無形書院’。”龍淵微笑,“不過你放心,我會回來的。畢竟,這裡的銀杏葉,還沒有全部變黃呢。”
陳平忽然抓住龍淵的衣袖:“先生,我能跟您學嗎?不是學那些經書道理,而是學……學怎麼看到那些彆人看不到的東西,怎麼記住那些應該被記住的人。”
龍淵看著這個眼神堅定的少年,仿佛看到了無數傳承者的影子。
他取出一枚小小的銀杏葉形狀的玉墜,掛在陳平頸間:“這枚玉墜,是我用院中那棵千年銀杏落下的葉子煉製的。當你靜心凝視它時,或許能看到一些特彆的東西。但記住——真正的‘看見’,不靠外物,而靠內心。”
陳平緊緊握住玉墜,用力點頭。
夜幕降臨時,龍淵獨自站在書院最高處的“觀星台”上。
下方,書院的燈火漸次亮起,學子們的讀書聲、討論聲隱隱傳來。更遠處,京城的萬家燈火如星河灑落人間。
“你在想什麼?”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公孫衍拄著拐杖,緩步走上觀星台。
“在想薪火相傳的事。”龍淵沒有回頭,“火種已經播下,但能否燎原,尚未可知。”
公孫衍走到他身邊,並肩望向夜空:“今日這一課,至少改變了一百個學子的認知。這一百人將來會成為先生,每人再影響一百人……如此遞傳,終有一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希望如此。”龍淵輕聲說,“但傳承之路,從來不是坦途。有誤解,有阻撓,有遺忘,有斷代。我能做的,隻是在儘可能多的地方,點燃儘可能多的火種。”
公孫衍轉頭看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龍淵微微一笑:“一個曆史的過客,一個文明的守燈人。”
“你要守護的,究竟是什麼?”
“不是某一段曆史,不是某一種文明,而是‘記憶’本身。”龍淵的目光穿透夜空,仿佛看到了時光長河的儘頭,“人類之所以為人類,文明之所以延續,皆因我們有記憶、能傳承。若有一日,我們忘記了從何而來,也就不知該向何而去。”
公孫衍沉默許久,忽然道:“太一學院的藏書閣地下一層,有一間密室。裡麵收藏的不是書,而是曆代院長的手記。其中一卷,是三百年前創院祖師所留,上麵寫著一段話……”
他緩緩吟誦:“‘餘嘗夢一青衫客,言將遊曆四方,建無形書院,傳不滅薪火。醒後大悟,遂創太一學院,以待來者。’”
龍淵眼中閃過一絲波動。
公孫衍深深看著他:“祖師還說,若遇青衫客,當以‘守淵’稱之。並托我問一句話:三百年等待,可值得否?”
龍淵望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良久,答道:“值得。”
兩人不再言語,靜靜站在觀星台上。夜風吹過,帶來遠處隱約的琴聲——是柳如音在練習今日所奏的《高山流水》,琴聲中已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開闊與深邃。
下方書院中,李慕白正在燈下疾書,記錄今日所得;趙大儒與錢大儒、孫大儒聚在一處,激烈討論著教學改革之事;陳平則坐在銀杏樹下,借著月光凝視那枚玉墜,小小的臉上滿是專注。
更遠的市井中,賣油翁收攤回家,將手藝傳給兒子;鐵匠鋪的爐火徹夜不熄,師徒共鑄一把好劍;茶館裡的說書人,正將今日太一學院的奇事編成故事,準備明日講給茶客聽。
無形書院,已然在建。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薪火之傳,不在高堂廣廈,而在每一個被點亮的心靈深處,在每一段被銘記的時光之中,在每一次無聲的堅守與傳遞之間。
龍淵知道,今日隻是開始。
前路漫長,但有了這些星火,黑夜便不再可怕。
他輕輕按了按懷中那本無字書冊,書頁微微發熱,仿佛在共鳴著這片大地上,無數正在蘇醒的記憶與傳承。
觀星台下的書院燈火,與遠處的萬家燈火,在這一刻,連成了一片。
那是文明的長夜中,永不熄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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