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捏著三棱箭頭的模具,指腹蹭過棱角分明的凹槽。帳外傳來鐵器碰撞的脆響,嬴華正帶著工匠們捶打紅熱的鐵坯,火星濺在青磚地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陛下,第一批三棱箭頭成了。”老工匠捧著個木盒進來,盒裡的箭頭泛著青黑光澤,棱線鋒利得能映出人影。
姬延拿起一枚,往案幾的銅環上一劃,銅環應聲斷開。他挑眉:“淬火時加了多少硝石?”
“按您說的,三成。”老工匠搓著手,眼裡藏著興奮,“這箭頭紮進木靶三寸深,棱上的血槽還冒著紅——比青銅箭狠多了!”
姬延將箭頭扔回盒裡:“讓親衛營試試手,傍晚報靶回來。”他轉向史厭,“秦軍解甲入郭的名單整理好了?”
史厭翻開竹簡:“崴腳的一共三百二十四人,都按您的意思安置在東驛館,門口派了‘護衛’。”他壓低聲音,“其中有二十個是弓弩手,要不要……”
“不用。”姬延打斷他,指尖在沙盤上敲出輕響,“留著他們比殺了有用。秦武王要是舉鼎出事,這些人就是咱們的‘人質’,能換不少好處。”
正說著,親衛跌撞進來:“陛下!洛陽來消息,秦武王真去太廟舉鼎了!”
姬延猛地抬頭,沙盤上的洛陽方位被指尖戳出個淺坑。他抓起披風:“備馬!去洛陽!”
史厭拽住他:“陛下三思!秦軍還在陽城,此時離城太危險!”
“危險才要去。”姬延扯開帳簾,寒風卷著雪沫子灌進來,“秦武王舉鼎必出事,這時候去,才能占先機。”他翻身上馬,馬鞭往洛陽方向一指,“親衛營帶五十人,持三棱箭,跟上!”
馬蹄踏碎薄冰,濺起的雪沫子打在甲胄上。姬延伏在馬背上,戰術匕首在靴筒裡硌著腿——前世在邊境追毒販時,他也這樣在雪地裡狂奔過,隻是那時追的是人,現在等的是一場注定的崩塌。
洛陽太廟外的廣場上,已經圍滿了人。姬延勒住馬,遠遠看見那尊青銅大鼎——足有丈高,鼎身鑄著饕餮紋,三隻鼎足深陷在石座裡,像頭蟄伏的巨獸。秦武王穿著玄色王袍,正擼著袖子跟左右說笑,臉色漲紅得像要滲血。
“王上!三思啊!”樗裡疾跪在地上磕頭,額頭磕出了血,“此鼎重千斤,非人力能舉!”
“老東西懂什麼!”秦武王一腳踹開他,轉身抓住鼎耳,“朕今日就要讓天下看看,誰才是真命天子!”
姬延眯起眼,手指在馬鞍上敲出節奏——三,二,一。
“喝!”秦武王暴喝一聲,雙臂青筋暴起,鼎身竟被他生生抬離石座半寸!周圍的秦兵爆發出喝彩,可喝彩聲還沒落地,就被一聲慘叫掐斷——秦武王的臉突然慘白如紙,抱著鼎身的手臂以詭異的角度彎折,整個人像斷線的木偶般砸在鼎上,“哢嚓”聲隔著三十步都能聽見。
廣場瞬間死寂,隨即炸開混亂。姬延催馬衝過去時,秦武王已經沒了聲息,半截身子搭在鼎沿,鮮血順著鼎身的紋路往下淌,在雪地上積成小小的血泊。
樗裡疾爬起來,看見姬延的旗號,眼睛都紅了:“周天子!快!快傳太醫!”
“傳太醫沒用了。”姬延翻身下馬,踢開圍上來的秦兵,“準備後事吧。”他撿起秦武王掉在地上的王印,掂了掂,“秦武王舉鼎暴亡,按規矩,得由周室主持喪儀。”
樗裡疾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撲通跪下:“求周天子主持大局!秦軍願聽調遣!”
姬延掃視四周——秦兵們麵麵相覷,握著兵器的手都在抖。他將王印揣進懷裡,突然提高聲音:“秦武王暴亡,軍心必亂!陽城的秦軍聽著——”他從親衛手裡拿過三棱箭,往天空一射,箭頭劃破雲層,“你們的家人還在陽城,想活命的,就乖乖聽周室號令!”
人群裡騷動起來,幾個秦軍小校互相看了看,突然扔下戈戟跪下:“我等願降!”
姬延冷笑一聲,轉身對親衛道:“去東驛館,把那些‘崴腳’的秦軍帶來,就說……他們王上請他們回洛陽奔喪。”他摸著懷裡的王印,指腹蹭過冰涼的銅紋——前世在警校學的談判技巧裡說,抓住對方的軟肋,就能讓最狂的狼變成狗。
傍晚的洛陽城飄起細雪,姬延站在太廟台階上,看著嬴華帶著工匠們改造鼎座。三棱箭頭被釘在鼎身周圍,像圈鋒利的牙齒。史厭匆匆跑來,手裡捏著竹簡:“陛下,陽城傳來的賬冊,秦軍留在陽城的糧草夠咱們用半年!還有……”他壓低聲音,“那些被咱們扣下的秦軍,家裡人全送來了,就在城西營寨。”
“做得好。”姬延望著暮色裡的青銅鼎,鼎身的血跡被雪水衝成淡紅,“告訴那些秦軍,想留家人活命,就把秦國的布防圖交出來。”他頓了頓,從懷裡摸出秦武王的王印,在手裡轉了個圈,“另外,讓嬴華把鼎上的饕餮紋鑿掉,改刻‘周’字——從今天起,這鼎,姓周了。”
親衛營的笑聲從廣場上傳來,他們正用三棱箭比試射靶,箭簇穿透木靶的聲音悶悶的,像遠處的悶雷。姬延想起早上離開陽城時,老工匠追出來塞給他的鐵蒺藜,說能紮破秦軍的馬蹄。他彎腰抓起一把雪,捏成球扔向鼎身,雪團在青銅上砸開花,濺起的雪沫子落在他手背上,涼絲絲的。
“史厭,”他突然開口,“你說,這天下的鼎,是不是都跟人一樣?”他指著那尊大鼎,“看著威風,其實藏著裂痕,隻要找對地方使勁,再硬的骨頭也能捏碎。”
史厭沒說話,隻是往他手裡塞了塊乾糧。餅子還熱乎著,混著芝麻的香氣。遠處傳來三棱箭破空的銳響,姬延咬了口餅,看著雪花在鼎的饕餮紋裡融化——那些被鑿掉的紋路邊緣,正滲出新鮮的銅色,像傷口裡長出的新肉。
夜色漸深,太廟的燈一盞盞亮起。姬延靠在鼎身上,靴底的冰碴子慢慢化了,濡濕的布料貼著皮膚,卻不覺得冷。他摸出戰術匕首,在鼎底刻下小小的十字——這是他在部隊時的習慣,每完成一次任務,就給自己做個標記。
“陛下,”親衛舉著火把過來,火光在他臉上跳,“樗裡疾求見,說願意獻秦國地圖。”
姬延直起身,拍掉身上的雪:“讓他進來。”他把匕首插回靴筒,指腹還留著鼎身的冰涼——這冰涼裡,正透著滾燙的機會,像前世在沙漠裡找到的水源,澀,卻能讓人活。
火把的光在青銅鼎上晃,將“周”字照得發亮。姬延突然笑了,原來所謂命運,就像這鼎,看著是死物,可隻要敢伸手去抬,再重的分量,也能掀出個新天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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