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將樗裡疾押回營地時,天已蒙蒙亮。史厭帶著親衛在營門口接應,見他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趕緊讓人去拿傷藥。
“陛下,先處理下傷口吧,剛才追得急,怕是又裂開了。”史厭眉頭緊鎖,手裡已經攥著布條和草藥。
姬延擺擺手,把從樗裡疾身上搜出的令牌扔給史厭:“先看這個。”
令牌沉甸甸的,青銅質地,正麵刻著“秦”字,背麵的花紋扭曲纏繞,像條盤著的蛇。史厭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玄甲衛’的令牌!秦武王的親衛部隊,據說隻有百餘人,個個以一當十。”
“玄甲衛?”小六子湊過來,好奇地戳了戳令牌,“那樗裡疾能調動玄甲衛?不對啊,他看著也不像多厲害的角色。”
“他隻是顆棋子。”姬延坐在簡陋的木凳上,任由史厭給自己包紮胳膊,“秦武王派他來設伏,擺明了是想試探我們的實力。這令牌說不定是個陷阱——你看這花紋,像不像暗語?”
史厭用匕首尖輕輕劃著令牌背麵的花紋:“有點像秦國的‘陰符’,不同花紋對應不同調兵數目。當年信陵君救趙,用的就是偷來的陰符調兵。”他突然眼睛一亮,“我聽說玄甲衛的調令分上下兩截,這令牌該不會隻有半塊吧?”
姬延點頭:“十有八九。樗裡疾帶半塊來,既怕我們起疑,又能隨時讓玄甲衛接應,算盤打得挺精。”
正說著,外麵傳來吵嚷聲。親衛來報,說俘虜裡有個秦兵吵著要見將軍,說有“天大的秘密”要報。
“帶進來。”姬延示意史厭收好令牌,心裡已經有了數——這種時候跳出來“告密”的,要麼是想活命,要麼是另有所圖。
被帶進來的秦兵渾身是傷,膝蓋一軟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將軍饒命!我知道玄甲衛的營地在哪!還知道他們藏了批火藥,就埋在……”
“等等。”姬延打斷他,指尖敲著桌麵,“你怎麼證明不是故意引我們去送死?”
秦兵急得臉通紅,從懷裡掏出塊碎布,上麵沾著黑灰:“這是我偷偷從火藥堆裡撕的!玄甲衛昨晚運了十車火藥進山裡,說要炸掉咱們的糧道!”
史厭接過碎布聞了聞,抬頭對姬延點頭:“有硫磺味,確實是火藥。”
姬延盯著秦兵的眼睛:“你要什麼?”
“我想活命!”秦兵哭喊著,“我就是個雜役,被抓來當壯丁的,家裡還有老娘要養……”
姬延揮揮手:“史厭,給他些乾糧和水,讓他畫張地圖。要是敢耍花樣,回頭扒了他的皮。”
秦兵連滾帶爬地去畫圖,小六子看得咋舌:“將軍,這也信啊?萬一真是陷阱呢?”
“是不是陷阱,去了才知道。”姬延站起身,傷口被牽扯得疼,他齜牙咧嘴卻笑了,“正好試試咱們新練的‘地聽術’——昨天教你們的,趴在地上聽遠處的腳步聲,還記得不?”
小六子立刻蹲下去,耳朵貼地,半晌抬起頭:“好像有馬蹄聲,從西邊來的,挺遠。”
史厭也學著聽了聽,沉聲道:“不止一隊,至少有三隊騎兵,速度不慢。”
姬延眼神一凜:“玄甲衛果然來了。史厭,帶一半人去糧道埋伏,用昨天剩下的炸藥,給他們來個‘歡迎禮’。小六子跟我去會會這位‘告密’的秦兵說的營地。”
“那俘虜怎麼辦?”史厭追問。
“帶著,有用。”姬延瞥了眼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樗裡疾,“他不是想同歸於儘嗎?成全他。”
通往山裡的路崎嶇難行,姬延讓小六子牽著樗裡疾走在前麵,自己和兩個親衛跟在後麵,眼睛警惕地掃過兩側的密林。清晨的霧氣還沒散,樹葉上的露珠滴下來,打在盔甲上冰涼。
“將軍,你聽!”小六子突然停步,耳朵貼地,“下麵有動靜!不是馬蹄聲,是挖東西的聲音!”
姬延示意眾人蹲下,自己匍匐過去,果然聽見腳下的泥土裡傳來“咚咚”的挖掘聲,規律得像在埋什麼重物。他打了個手勢,親衛們立刻散開,弓弩上弦,短刀出鞘。
“樗裡疾,”姬延踹了踹他的腿,“你埋的火藥,就在這底下吧?”
樗裡疾臉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姬延不再理他,對親衛使個眼色:“拿工兵鏟來,順著聲音挖!”
沒挖多久,鐵鏟就碰到了硬物——是個大陶罐,上麵還連著引線,另一頭纏在旁邊的樹乾上,顯然是想等他們路過時扯斷引線引爆。
“夠狠的。”史厭不知何時帶著人趕了過來,手裡拎著個玄甲衛的頭盔,“西邊的騎兵解決了,就五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炸藥炸懵了。”
姬延看著陶罐裡的火藥,突然笑了:“既然送上門來,就彆浪費了。”他讓親衛小心地把引線拆下來,換上更長的,“小六子,還記得咱們昨天改的‘延時引信’不?把這個綁在陶罐上,扔回他們營地去。”
小六子眼睛發亮:“記得!就是把麻繩泡過桐油,燒得慢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