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用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將最後一枚破甲錐的倒鉤打磨光滑。鐵衛營的兵器坊裡火星四濺,工匠們正忙著鍛造新一批箭矢,淬火聲、敲打聲混在一起,反倒讓他覺得踏實。
“將軍,洛水那邊派人來了。”趙二掀簾進來,手裡捏著塊竹牌,牌上刻著“急”字,“說是盟會提前了三天,讓咱們明早就過去。”
姬延放下銼刀,拿起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知道了。讓韓奐把騎兵營的戰馬喂飽,明早寅時出發。”他瞥了眼牆上的地圖,洛水北岸的秦軍營地被紅筆圈了三道,“嬴稷這是急著攤牌啊。”
趙二咧嘴笑:“正好,省得咱們天天猜他的心思。不過話說回來,帶多少人去?春申君說他會帶五千人,要不要讓李信跟著?那小子最近箭術進步得快。”
“讓他跟著。”姬延點頭,“順便讓他帶三百銳士守外圍,洛水南岸的蘆葦蕩裡藏著秦軍的斥候,上次抓的活口招了,說嬴稷在那埋了火藥。”他頓了頓,補充道,“讓李信多帶些水囊,火藥怕潮,咱們往蘆葦蕩裡灌水。”
趙二剛走,韓娥就抱著一摞竹簡進來,竹簡上是各路人馬的報信:“楚國的景陽帶了戰車營,說要跟咱們換破甲錐的圖紙;燕國的樂毅派了個副將來,話裡話外問咱們能不能幫他們擋擋北邊的匈奴;還有……”她翻到最後一卷,“魏國的信陵君說,嬴稷私下找過他,許了他河西之地,讓他在盟會上反水。”
姬延接過竹簡,手指在“信陵君”三個字上敲了敲:“他敢嗎?信陵君的門客裡,至少有十個是我鐵衛營出去的人。”他笑了笑,“讓細作盯著他的營帳,隻要他敢動,就把他私通秦國的證據捅給魏安厘王。”
韓娥眼睛亮了:“還是你想得周全。對了,史厭那邊送了消息來,說秦軍的新弩營換了主將,叫樊於期,就是當年在屯留殺了秦太子的那個,據說他的弩能射四裡地。”
“樊於期?”姬延挑眉,“他倒是敢用。這人記仇得很,當年秦武王死在洛陽,他認定是周室搞的鬼,對咱們怕是恨之入骨。”他起身拿過佩劍,“走,去看看新兵營的夜間突襲訓練,正好讓他們練練對付弩箭。”
新兵營的空地上,李信正帶著一隊人匍匐前進,他們穿著黑衣,借著月光避開巡邏的“敵軍”。李信比三個月前壯實了不少,動作也利落,指尖沾著泥土,卻半點沒蹭到臉上——這是姬延教的潛伏技巧。
“停!”姬延突然喊了一聲,“第三隊那個胖子,你踩斷樹枝了!在戰場上,這一下就夠你死十回了!”
胖子慌忙趴下,臉都白了。李信回頭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將軍說過,潛伏時要像蛇一樣,落地要輕!”他轉頭對姬延拱手,“將軍,要不加練半個時辰?”
“不用,”姬延擺手,“讓他們記住,明天去洛水,嬴稷的人比我這‘敵軍’狠十倍。你們的命是自己的,想活,就把動作刻進骨子裡。”
次日清晨,鐵衛營的隊伍浩浩蕩蕩往洛水去。韓奐的騎兵走在最前,他們的馬嘴上都套著嚼子,蹄子裹著麻布,走得悄無聲息。姬延坐在車裡,翻著春申君送來的盟會名單,上麵的名字他大多認識,隻是沒想到,周天子竟然也派了人來——還是那個總愛端著架子的周公忌父。
“周天子派他來做什麼?”姬延皺眉,“他不是說咱們鐵衛營是‘僭越’嗎?”
韓娥哼了一聲:“還不是怕咱們真把秦國打退了,他的位置坐不穩。聽說他偷偷給嬴稷送了禮,想兩邊討好呢。”
“讓他討去。”姬延冷笑,“到了盟會,有他好看的。”
洛水岸邊已經搭好了不少帳篷,各國的旗幟在風裡飄著。姬延他們剛到,春申君就樂嗬嗬地迎上來,他穿著紫袍,肚子圓滾滾的,手裡搖著把扇子:“姬老弟,可算來了!我跟你說,嬴稷那小子昨晚就到了,帳篷紮得比誰都大,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是東道主。”
“他倒是急。”姬延下馬,“信陵君來了嗎?”
“來了來了,”春申君壓低聲音,“就在那邊跟樊於期說話呢,你看,臉都快貼到一起了。”
姬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信陵君和一個穿黑甲的將軍站著,那將軍身形挺拔,手裡按著劍柄,正是樊於期。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信陵君連連點頭。
“看來是真要反水了。”韓奐在姬延耳邊道,“要不要現在就……”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急,”姬延搖頭,“等他跳出來,咱們再一巴掌拍死,讓六國看看,跟秦國合作是什麼下場。”
盟會開始時,嬴稷果然先開口,他坐在主位上,掃了眾人一眼:“諸位,周室衰微,天下早該重新分了。我秦國願牽頭,大家平分周室的土地,如何?”
周公忌父立刻附和:“秦王說得是!周室確實……”
“放屁!”春申君把扇子一摔,“周室再衰微,也是天下共主!嬴稷你想分地?先問問我楚國的刀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