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站在函穀關城樓的箭垛後,指尖摩挲著城磚上的箭痕——那是昨夜秦軍攻城時留下的,邊緣還凝著暗紅的血漬。他身後,親衛們正用布條纏裹傷口,趙二的胳膊被弩箭擦過,血浸透了布條,卻還咧著嘴笑:“天子,秦軍那弩箭沒勁,還沒咱家的強弩厲害!”
姬延沒回頭,目光落在關外的秦軍大營上。帳篷連綿十裡,旌旗在晨風裡獵獵作響,隱約能看見士兵操練的身影。“他們在等援軍。”他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昨夜斥候回報,白起的先鋒部隊已經過了黃河,最多三日就到。”
站在旁邊的魏使臉色微變:“白起?那殺神來了可不好辦!咱們聯軍剛打退他們兩波進攻,糧草隻剩五日的量了。”他搓了搓手,語氣帶著慌意,“要不……咱們先撤吧?保存實力要緊。”
“撤?”姬延轉過身,手裡轉著枚青銅令牌,令牌上“周”字的紋路被磨得發亮,“現在撤,秦軍會銜尾追殺,到時候連退回洛陽的機會都沒有。”他將令牌拋給趙二,“去,把各營將領叫到城樓議事,就說本王有破敵之策。”
趙二接令牌時沒留神,差點掉在地上,慌忙揣進懷裡,捂著胳膊跑了。魏使看著他的背影,遲疑道:“天子真有辦法?白起的部隊可是百戰精銳……”
“精銳也怕疼,也怕餓。”姬延走到城樓中央的大鼓前,鼓麵蒙著新剝的牛皮,還帶著淡淡的腥氣。他拿起鼓槌,突然狠狠砸下去,“咚——”鼓聲沉悶如雷,震得城磚都發顫,“他們援軍來得快,咱們就打個時間差。”
半個時辰後,城樓裡擠滿了各國將領,韓將摸著絡腮胡,楚將把玩著腰間的玉佩,趙將則盯著桌上的沙盤,誰都沒先開口。最後還是姬延敲了敲桌子:“秦軍大營左側有片蘆葦蕩,對吧?”
眾人一愣,韓將點頭:“是有,去年汛期淹過,蘆葦長得比人高。”
“那就是咱們的突破口。”姬延拿起竹籌,在沙盤上劃出一條弧線,“今夜三更,趙軍帶五百盾兵,從側翼佯攻,把秦軍主力引到東門;楚軍乘夜帶火箭,繞到蘆葦蕩,燒他們的糧草;韓軍守城樓,用強弩壓製他們的弓箭手。”他頓了頓,看向魏使,“魏軍最擅長挖地道,去營後十裡外的山坳,挖條淺溝,埋上桐油桶,等秦軍潰退時……”
“用火攻!”魏使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天子這招夠狠!白起再能打,沒了糧草,十萬大軍也得餓肚子!”
“狠?”姬延嘴角勾了勾,拿起塊乾糧嚼著,“等白起來了,你們就知道什麼叫真狠。”他將剩下的乾糧扔進嘴裡,拍了拍手,“現在分任務——趙二,帶你的親衛去蘆葦蕩踩點,記著彆驚動巡邏兵;韓將,把強弩營調到西門,弩箭上抹鬆脂,夜間射程能看清火光就行;楚將,你的船隊從黃河支流繞過去,把火箭藏在貨艙裡,就說是給秦軍送補給的商隊。”
眾人領命散去,魏使走在最後,猶豫著問:“天子,要是……要是燒不掉糧草呢?”
姬延正在檢查親衛們磨的短刀,聞言抬眼:“那就在地道裡多埋些油桶,咱們退進函穀關,把他們困在關外。反正他們援軍多,耗得起的是咱們?”他掂了掂刀的重量,刀鋒在晨光裡閃著冷光,“放心,本王前世在熱帶雨林裡,用削尖的木棍都能逼退野豬,何況現在手裡有刀有箭。”
魏使沒聽懂“熱帶雨林”是什麼,隻覺得這位周天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勁,不像史書裡寫的那般文弱。他拱了拱手,轉身去安排挖地道了。
入夜,函穀關的風帶著涼意,吹得火把明明滅滅。姬延披著件黑鬥篷,站在西門的箭樓上,看著趙軍的盾兵方陣在關外列陣,鐵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趙將舉著令旗,猛然大喝一聲,盾兵們齊步向前,“咚、咚、咚”的腳步聲震得地麵發顫,像是要攻城的架勢。
秦軍大營果然有了動靜,號角聲接連響起,黑壓壓的士兵從帳篷裡湧出來,朝著東門集結。姬延對著身後打了個手勢,韓將立刻揮動令旗,城樓上的強弩營瞬間豎起幾十架弩機,箭頭對準了秦軍的後隊。
“等楚軍的信號。”姬延低聲道,手裡的鼓槌已經攥出了汗。他知道,此刻楚軍的船隊正在黃河支流裡,離秦軍糧營隻剩三裡地;魏軍的工兵也該挖到山坳了。夜風裡飄來秦軍的呐喊聲,夾雜著趙軍的戰吼,像兩頭巨獸在黑暗裡對撞。
突然,南方的夜空亮起一點火光,隨即化作一片火海——是楚軍得手了!
姬延猛地舉起鼓槌,狠狠砸在大鼓上,“咚——咚——咚——”急促的鼓聲穿透喧囂,韓將立刻下令:“放箭!”幾十支燃著火焰的弩箭劃破夜空,像一群火鳥撲向秦軍後隊。
秦軍猝不及防,陣型頓時亂了,有人喊著“糧草營著火了”,有人轉身往回跑,前隊後隊擠成一團。趙將見狀,揮旗變陣,盾兵分開一條路,騎兵突然從陣後衝出,朝著秦軍的亂陣砍殺過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魏使那邊該動手了。”姬延盯著關外的混亂,對身邊的親衛說,“去,把備用的火把都點燃,扔到城下,給趙軍照亮。”
親衛們剛把火把扔下去,就聽關外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成片的慘叫聲——魏軍的地道炸了!火光衝天而起,把半個夜空都染成了紅色。秦軍的退路被火牆截斷,前有趙軍衝擊,後有火海堵路,頓時潰不成軍。
“漂亮!”趙二不知什麼時候爬上箭樓,胳膊上的傷口又滲出血,卻興奮地拍手,“天子,您看秦軍跑得多快!”
姬延沒笑,他看著火光裡幾個頑強抵抗的秦軍小隊,眉頭微蹙:“白起的人果然不一樣,這時候還能結陣。”他對韓將道,“再放一輪箭,瞄準那些舉旗的校尉。”
第二輪火箭射出,秦軍的旗幟接連倒下,最後的抵抗也潰散了。趙軍趁勢追殺,楚軍從糧營方向包抄過來,魏軍則在火牆後列陣,截住零星的逃兵。關外的喊殺聲漸漸低下去,隻剩下火焰劈啪作響和傷者的呻吟。
姬延放下鼓槌,指節因為用力過度泛著白。他低頭看著城下的屍骸,突然想起前世在訓練場,教官說的話:“戰場不是遊樂場,每一次勝利都踩著血。”心裡泛起一絲澀意,卻被趙二的喊聲打斷。
“天子!秦軍退了!白起的先鋒還沒到,他們就跑了!”趙二舉著麵秦軍的旗幟跑過來,上麵還沾著血,“您看,這是他們的帥旗!”
姬延接過旗幟,隨手扔在地上:“打掃戰場,傷員抬回關內救治,秦軍的糧草能運多少運多少。”他轉身往城樓下行去,“告訴各營,今夜輪班守關,誰都彆鬆懈——白起沒來,這仗不算完。”
趙二愣了愣,撿起地上的帥旗,追上去問:“天子,您不慶功嗎?咱們贏了啊!”
“贏一次不算贏。”姬延的聲音在樓梯間回蕩,“等把秦軍趕回鹹陽,再慶功也不晚。”月光從箭窗照進來,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像一柄蓄勢待發的劍。
天亮時,函穀關的城門打開,聯軍士兵忙著搬運繳獲的糧草,趙二指揮著親衛清理戰場,魏使則帶著工兵修補被炸塌的地道入口。姬延坐在關樓的案前,翻看著從秦軍大營搜來的文書,突然指著其中一頁對韓使說:“你看,秦軍的糧草記錄有問題,他們的補給線比咱們想的長,至少還得兩天才能到。”
韓使湊過來看了看,點頭道:“沒錯,這上麵寫著‘糧船滯於三門峽’,那裡水流急,確實容易耽誤。”他抬頭時,看見姬延正用炭筆在地圖上標注什麼,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咱們要不要主動出擊?”韓使試探著問,“趁他們沒補給,再打他們一頓?”
姬延抬頭,眼裡閃過一絲銳利:“不,等。”他在地圖上圈出個地名,“白起的部隊急著趕路,必然會走這條峽穀。咱們在穀口設伏,用滾石和火箭,讓他們有來無回。”
趙二正好走進來,聽見這話,把嘴裡的乾糧咽下去:“又要用火?天子,您是不是跟火杠上了?”
“火比刀省事。”姬延頭也沒抬,“去,讓魏軍多備些桐油,把石頭在油裡泡透,到時候扔下去,一燒就是一片。”他頓了頓,看向趙二,“你的親衛裡有會爬樹的嗎?讓他們去峽穀兩側的山上,把藤蔓都砍了,彆讓秦軍有地方躲。”
趙二咧嘴一笑:“爬樹?這活兒我拿手!小時候在老家,我能在樹上待一整天!”說著就往外跑,剛到門口又停下,“對了天子,楚軍剛才送來幾壇酒,說是慶功用的,喝不喝?”
姬延看著地圖,嘴角彎了彎:“留著,等峽穀那邊完事了,咱們在關樓喝。”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地圖上的“三門峽”三個字上,像是鍍了層金。關外的風還在吹,卻沒了昨夜的寒意,隱約帶著點暖意——那是屬於勝利者的溫度。姬延指尖在峽穀的位置敲了敲,心裡清楚,這隻是開始,但至少這一步,他穩穩地踏出去了。
喜歡我在大周是天子請大家收藏:()我在大周是天子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