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孤鴻北向
原文再續,書接上一章回。
那夜的黑,是潑了濃墨的黑,連星子都躲得沒影。風卷著山尖的碎雪,刮在臉上跟摻了沙的刀子似的,割得生疼。馬飛飛肩頭的血口子還在滲紅,他卻把身子繃得像張拉滿的弓,腳下發力時悄無聲息,活像片被風卷著的枯葉,在崎嶇山道上往北疾奔。
本想拐去“黑鬆驛”暫避,可念頭剛起就壓了下去——那地方人多眼雜,未必安全。他要去的是北溝村,個藏在山褶子裡的秘密聯絡點,知情者滿打滿算不過三五人,本該是鐵板一塊的安穩地。
奔逃間,他默運“潤筆”心法,內力如細泉在經脈裡緩緩淌。這內力是真管用,既催著腳下快了數分,又一點點熨帖著和宮冷月交手留下的新舊傷。可心裡頭那團疑雲卻越繞越緊:幽冥教到底憑啥追得這麼死?是盯著他內力的波動?還是劍譜本身帶著啥說不清的氣韻?又或者……有個他壓根沒察覺的標記,正亮著燈引著敵人?
天蒙蒙亮時,他已跑出上百裡山路,找了個背風的山洞歇腳。沒顧上喘勻氣,先把那卷絲帛劍譜掏了出來。這次沒看上麵的圖文,隻閉著眼,指尖凝起一縷極淡的內力,輕輕掃過絲帛——以往是盼著和劍譜“共鳴”,今兒偏要反著來,看看它有沒有啥“外泄”的痕跡。
內力像根蛛絲,在帛麵上細細遊走。起初啥都沒有,直到他心神空得像山澗清泉,忽然觸到一絲極淡、極詭異的波動,細得像水裡旋著的小渦流。若不是近來悟了新心法,感知力精進了數層,這絲動靜怕是這輩子都發現不了。
這波動不在圖文裡,倒像是粘在絲帛上的!他猛地睜眼,宮冷月那句“強運功法療傷遁走,恰如暗夜明燈”突然撞進腦子裡。莫非……這劍譜早被幽冥教下了“餌”?隻要他用特定法子催內力,這標記就亮成燈塔,把敵人引著來?
二、荒村鬼影
心裡揣著這猜測,更得去北溝村驗證。把劍譜藏好,他又起身趕路,腳步比先前更急了些。
又奔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黃昏總算到了北溝村附近。這村子窩在兩山夾的深穀裡,二三十戶人家靠采藥打獵過活,偏得快從地圖上掉下來。
可離村口還有三裡地,馬飛飛突然頓住腳,貓腰藏進路邊老槐樹的枝椏裡。不對勁——太靜了。這時候該是家家戶戶冒炊煙的時候,穀裡卻連絲煙火氣都沒有。村口沒小孩嬉鬨,田裡不見人往家走,就幾隻寒鴉蹲在光禿禿的枝上,“呱呱”叫兩聲,聽得人後頸發涼。
他深吸口氣,把“匿息凝影”的功夫使到極致,身子輕得像片影子,借著山石草木的遮擋,悄沒聲地往村裡挪。越近,一股鐵鏽似的血腥味越濃,直往鼻子裡鑽。村裡的房子塌了不少,牆上、地上濺著沒乾透的暗褐色血跡,可愣是沒見一具屍體。
明擺著剛遭過大屠,還被人刻意清理過。馬飛飛心一沉——備用聯絡點也暴露了!敵人是怎麼找到這兒的?是內部出了叛徒,還是那追蹤的法子邪門到能猜到他要去的地方?
他不敢多留,正想悄沒聲退出去,村尾那間石屋忽然傳來輕響,像有瓦片被風碰了一下。
有埋伏!
馬飛飛瞬間釘在原地,連呼吸都放得極緩,整個人跟身後的山岩陰影融成了一團。
三、故人遺訊
沒多會兒,一道黑影從石屋後頭閃出來,貓著腰四下張望。那身形步法,既不是日本忍者的躡手躡腳,也不是幽冥教人的陰柔,倒像個江湖漢子,帶著股糙勁兒,還莫名有些眼熟。
馬飛飛心裡一動,壓著嗓子,隻說了半句切口:“力劈華山——”
那黑影猛地一顫,霍然轉頭看向他藏身的方向,幾乎是吼出來似的接道:“……掌鎮幽冥!”
是鐵掌門的暗號!來人準是冚家鏟的同門或相熟的人!
馬飛飛稍稍鬆了口氣,仍沒敢大意,慢慢從樹後露了身形。對方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臉上又悲又疲,見了他,眼裡先驚後喜,還有些不敢信。
“你是馬旅長吧?”壯漢快步迎過來,說話跟打機關槍似的,“我是鐵掌門趙大錘,冚師叔的師侄!我們在這兒等了你兩天了!”
“村裡咋回事?冚家鏟呢?”馬飛飛急著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趙大錘眼圈一紅,咬著牙說:“三天前,鬼子帶著幫穿黑衣服的邪教畜生突襲了村子!聯絡點的同誌……全沒了!冚師叔為了護著我們幾個後輩突圍,受了重傷,被……被俘了!”
馬飛飛像被劈頭澆了桶冰水,拳頭攥得咯咯響:“被俘了?知道關在哪兒嗎?”
“具體說不清,就聽那幫畜生得意時嚷嚷,說要押去‘縣城的礁石牢籠’,獻給他們教主。”趙大錘抹了把臉,從懷裡掏出塊血浸透的粗布,“師叔重傷昏迷前,拚死讓我把這個交給可能來的同誌,說你見了準明白!”
粗布上用炭灰畫著幾個扭曲的符號,還有個箭頭,正指著布角一個模糊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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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飛飛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冚家鏟的獨門標記。那些符號也不是鐵掌門的暗號,倒像劍譜上某幅輔助圖形的變體!箭頭指的掌印上,紋理間還留著道極細的劃痕,顯然是故意劃的。
“礁石牢籠……縣城……”他腦子飛快轉著。日軍占的縣城附近,有礁石又設水牢的,就隻有那處——以前清朝水師營寨改的臨海監獄,牢房下半截泡在海裡,周圍全是礁石,人都叫它“礁石牢”!
那劃痕的指向……
他猛地抬頭,眼裡寒光一閃:“我知道了。大錘,你們趕緊撤,這兒不能待了!”
“馬旅長,你要去救師叔?我跟你去!”
“不行!”馬飛飛斷然道,“敵人早布了天羅地網,目標是我和劍譜。你們有更要緊的事:馬上把北溝村遇襲、聯絡點被毀的消息傳出去,警告其他同誌!這是命令!”
趙大錘還想說啥,見他眼神不容置疑,重重點了點頭:“你保重!一定救出師叔!”
四、墨劍滌邪
馬飛飛沒再耽擱,轉身就走。沒直奔縣城監獄,反倒先往西跑了十幾裡,找到處湍急的瀑布。
水聲跟打雷似的,白浪砸在岩石上,濺得滿處都是。
他盤坐在瀑布下的巨石上,任由冰冷的水流澆透全身。秋水劍橫在膝頭,那卷絲帛劍譜又拿了出來。
這次不是悟劍招,是要借“潤筆”心法,把內力化成無數比牛毛還細的“針”,透進絲帛的每根纖維裡——他要找到那絲詭異波動,把它衝掉。瀑布這地方好,水聲和自然的能量混在一塊兒,正好能蓋住他這兒的內力氣息,不怕被敵人察覺。
這招太險了,要是劍譜受不住,或是引發反噬,後果不堪設想。可馬飛飛心神定得很,對內力的掌控已到了細如發絲的地步,指尖凝著內力,一點點在絲帛上探、掃。
時間慢慢過,他額頭滲出汗珠,混著瀑布的水往下淌。終於,感知裡那絲詭異波動像被水衝掉的汙漬,一點點淡了、散了!
就在那印記徹底消失的瞬間,數十裡外的東瀛海靈犀宮裡,盤坐的宮冷月猛地睜眼,“噗”地噴出一口血,麵前那隻閃著幽光的羅盤狀器物“哢嚓”裂成了兩半。宮冷月的師父神社佛閣的廟會主格力師太,馬上給宮冷月服下羅成金創丹。控製住傷勢。
“不可能……印記……被抹除了?!”她臉上滿是驚駭,眼裡全是不敢信。
瀑布下,馬飛飛長長舒了口氣,像卸了副無形的枷鎖。他敢肯定,追蹤的隱患暫時沒了。
再看冚家鏟留下的血布,目光落在掌印的劃痕上——那劃痕指的紋理,正好對上劍譜裡“水勢潛流”的運勁圖。
“礁石牢……水勢……冚兄,我懂了。”馬飛飛低聲道,眼裡亮得驚人。
收起劍譜,提上秋水劍。傷還沒好利索,前路準是龍潭虎穴,可他心裡再沒半點迷茫。
身影一躍出瀑布,像洗過的墨色驚鴻,直奔縣城方向——這回,他不再是被追著跑的潛魚,是要捅破那礁石牢籠的利劍!
五、東瀛海祭典夜市·東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