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底底,最後那點微光“嗖”地就遭濃得化不開的黑吞了。山本耀男那龜兒子的死亡威脅是暫時歇了,但留下的寒意比冰沁的河水還歹毒,一絲絲往骨頭縫裡鑽,冷得人打擺子。
“走!搞快!”老刀聲音頭還裹著劫後餘生的慌,手忙腳亂把那盞豆大點的煤油燈重新點起。昏黃的光圈一冒頭,也隻照得到腳底下翻湧的黑水、滑不溜秋的岩壁——剛才那場嚇破膽的對峙,倒像場噩夢樣,虛晃晃的不真實。
“飛飛,你要得不?”梁俏媚顧不上自己渾身濕冷、衣服貼在身上冰得刺骨,死死抓著兒子的胳膊。馬飛飛臉卡白,握刀的手還在打顫,岱宗石那股子狂暴勁兒的餘波,在他筋脈裡燒得火辣辣的疼。
“沒……沒事,媽。”他猛吸口洞子裡的涼氣,硬把胸口頭的翻騰往下壓,“搞快撤,鬼子指不定還要耍啥子陰招!”
三個人半分不敢停,也根本沒得退路,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往暗河更裡頭蹚。水好像越來越急,嘩嘩聲在封閉的洞子頭被放大得轟隆隆的,反倒襯得周圍死沉沉的,壓得人胸口發悶、喘不上氣。
老刀的臉繃得比石板還緊。這地方的暗礁旋渦他閉到眼睛都摸得清,可今兒個走起來,總覺得這條逃生路又陌生又凶險,渾身不得勁。“山本那龜兒子……他咋個曉得這條密道?”他咬到牙巴嘀咕,聲音剛冒頭就遭水聲吞了大半,“除了老子,該沒得活人曉得才對!”
這話像塊冰砣子,“咚”地砸在每個人心口,沉得慌。
又摸黑蹚了陣,地勢好像慢慢高了點,河水從大腿退到膝蓋,可洞子沒見寬,反倒拐得更厲害,冷不丁冒出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岔口。陰風從各個岔口鑽過來,裹著股說不清楚的腐臭味,聞著腦殼發昏。
“不對頭……”老刀突然釘在原地,把油燈舉得老高,眯起眼警惕地瞅著周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岩壁,“這地方……老子好像從來沒來過。”
“啥子?”馬飛飛心裡“咯噔”一下,急得嗓門都提了,“刀叔,你之前不是拍胸口說門兒清嘛?”
“邪乎得很!”老刀眉頭皺成個疙瘩,往地上啐了口,“要麼是暗河水位變了,要麼就是剛才那龜兒子炸得山都抖了,把水道改了!狗日的缺德玩意兒!”
絕望像冷水樣“唰”地又漫上來。前頭是摸不透的岔路迷宮,後頭是可能追上來的鬼子、還有防不勝防的“地獄蚊”,他們仨就像遭困在個巨大的、淌水的牢裡頭,插翅難飛。
煤油燈的光開始“突突”晃悠,油快燒乾了——光每暗一分,周圍的黑就跟餓鬼樣往前撲一分,要把人活活吞了。
就在這時候,一直硬撐著的梁俏媚突然晃了下,腳一軟差點遭水衝倒。馬飛飛眼疾手快,趕緊架住她。
“媽!”
“沒……沒事,”梁俏媚撐著塊滑溜溜的石頭站穩,喘得胸口起伏,臉色白得跟紙樣,“就是……就是有點頭暈,緩哈就好。”
馬飛飛的心猛地揪緊,揪得生疼。他突然想起山本耀男那副胸有成竹的鬼樣子——“你的骨髓,是開‘新世界之門’最稱手的鑰匙”。難道媽的身子,真因為那古怪的“血緣”、或是以前的破事,遭了暗影響?
他正心慌意亂,胸口貼身藏的岱宗石突然又熱了——跟之前的狂暴不一樣,這次是溫溫熱熱的,像揣了塊暖玉,一直燒著。同時,手裡的斬煞刀也像醒了樣,發出點幾乎聽不見的“嗡嗡”聲,震得指尖發麻。
他下意識把注意力往刀上聚。
就覺得有股子極淡、斷斷續續的感應,像細絲線樣,從前頭某個岔口的黑裡頭飄過來,勾著他的心神。
“等哈……”馬飛飛急忙喊住正要隨便選條路闖的老刀,聲音都有點發顫。
“咋子了?”老刀回頭,油燈的光映得他臉明暗不定。
馬飛飛閉了閉眼,凝神去抓那股感應——糊得很,但帶著股老得掉渣的蒼涼味兒,跟手裡的斬煞刀、連胸口的岱宗石都像有扯不清的勾連。不像是活物,倒像個……刻在那兒的印記,或者說,老早以前留下來的痕跡。
“走這邊……”他伸手指了指有感應的岔口,語氣沒底,“那條道看著窄點、深點,但水流好像平些。”
老刀眯著眼瞅了眼那黑黢黢的水道,眉頭皺得更緊:“你確定?娃兒,這可不是鬨著耍的!一步踏錯就沒回頭路了!”
“我不確定……”馬飛飛實誠搖頭,話鋒一轉,“但我衣兜裡的青銅羅盤碎片,都幾天沒動靜、死沉沉的了——出現這情況,肯定是日本鬼子早就布了禁陣,尋常路走不通。”他頓了頓,攥緊斬煞刀,“可我真感覺……這邊有啥子東西在引導我。”這種玄乎的感覺,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梁俏媚看著兒子眼裡少見的困惑,混著點莫名的篤定,深吸口氣,聲音輕但穩:“老刀,信飛飛一回。我們……已經沒得更好的選了。”
話音剛落,煤油燈的火苗“跳”了下,差點就熄了,隻剩點微弱的光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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