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續。書接上一章回。
手電光在槐樹林裡掃得越來越近,馬飛飛攥著銅哨的指節泛得發白——哨身上還留著忽必中當年的指痕,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掌心發緊。他盯著那束晃蕩的光柱,巡邏兵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哢嚓”脆響,尖得紮耳。
忽然,牆頭上飄來道粗啞嗓音:“瞎掃什麼?風刮的樹葉響!再磨蹭,龍卷風處長查崗饒不了你們!”
手電光頓了頓,伴著幾句罵咧收了回去。腳步聲漸遠,馬飛飛才敢鬆氣,後背的冷汗早把裡衣浸得透濕。
他貼著樹乾蹲了片刻,聽牆內沒了痛呼,隻剩巡邏兵的靴聲在遠處蕩,才摸出銅哨,按周力為給的調子——短、長、短,吹了三聲。
哨音剛落,牆根陰影裡突然冒出頭。那人穿看守的灰布製服,帽簷壓得極低,隻露半張刻滿皺紋的臉,正是周力為的同鄉老鄭。他飛快招手,聲音壓得像蚊蚋:“彆愣著!跟我來!”
馬飛飛跟著他繞到白公館後牆的排水口——口子窄得僅容一人鑽過,邊緣掛著滑膩青苔。老鄭遞過件沾餿味的囚服:“換上!就說你是新押來的‘共黨嫌疑’,我帶你見鄧小姐。就五分鐘,多一秒都要露餡!”
鑽排水口時,黴味混著血腥味往鼻裡灌。馬飛飛剛直起身,走廊儘頭就傳來皮鞭抽打的脆響,伴著龍卷風的吼聲:“不說?再不說,讓你親眼看著師範那些女娃,一個個落得和你一樣!”
馬飛飛的心猛地揪成一團。
老鄭拽著他往旁側小黑屋走,推開門,濃重的草藥味撲麵而來——鄧翠新蜷在牆角草堆上,淺灰校服早被血浸成深褐,胳膊上的鞭痕翻著紅肉,臉上卻沒半滴淚,隻睜著雙腫得隻剩條縫的眼,盯著屋頂黴斑發怔。
“鄧小姐!”
馬飛飛剛要上前,就被老鄭拽住。鄧翠新聽見動靜猛地轉頭,看見他時,眼裡先驚,隨即湧滿急色,啞著嗓子低喊:“你怎麼來了?快走!這是套——”
話沒說完,走廊裡突然傳來腳步聲。
老鄭臉瞬間煞白,推了馬飛飛一把:“快走!龍卷風來了!”
馬飛飛哪肯走?他蹲下身攥住鄧翠新的手腕——那手腕細得像枯柴,皮下骨頭硌得他手疼。
“那些信是誰寫的?”他急聲問,“戴老板抓你,是不是衝我來的?”
鄧翠新嘴唇哆嗦著剛要開口,小黑屋的門突然被踹開。
龍卷風拎著皮鞭站在門口,臉上掛著陰笑:“馬旅長倒講義氣——剛回重慶,就急著來見‘老相好’?”
馬飛飛猛地站起,擋在鄧翠新身前。老鄭早嚇得癱在地上,嘴裡直嚷“不關我的事”。
龍卷風揮了揮手,兩個衛兵立刻衝進來架住馬飛飛的胳膊。他掙紮著想動用青銅羅盤碎片功能,但是羅盤沒有任何動靜,馬飛飛明白,這裡已經有高人大能布下了法陣,一切玄冥功能已經是禁錮了。馬飛飛正要用力掙開,卻聽見鄧翠新的聲音:“馬先生,彆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靜下來,你用心聽我說完——那些信,是師範教務主任寫的!他收了戴老板的錢,仿我的筆跡寫了通共的信……”
“閉嘴!”龍卷風一鞭抽在鄧翠新肩上。她疼得悶哼,卻接著喊:“還有!忽必中沒去渣滓洞!他半路上打昏押送的軍統跑了!他是清朝大內高手,知道……知道十年前忽曉梅的案子,我鄧家沒勾結貪官,真正勾結的是……”
“拖下去!”龍卷風的臉瞬間黑透。
衛兵剛要拽鄧翠新,馬飛飛突然掙開束縛,一拳砸在衛兵臉上。他剛要拉鄧翠新,就聽老鄭喊:“牆頂有密道!快!我幫你們擋著!”
馬飛飛拽著鄧翠新往牆頂爬。身後傳來龍卷風的槍響,老鄭的慘叫混著槍聲,在走廊裡炸開。
鄧翠新腿受了傷,爬得跌跌撞撞,卻死死攥著馬飛飛的手,啞著嗓子補完最後一句:“真正勾結貪官的……是梅花香的前夫趙全!當年忽曉梅揭發的,就是他倒賣賑災糧!”
馬飛飛的腳猛地頓住。梅花香?那個軍統裡人稱“十三香”、說有內線的老軍統?她找自己,到底是幫鄧翠新,還是為了掩蓋趙全的罪?趙全是山城前商會會長,早前因是日諜,已被他處決。
屋頂的風裹著雨絲砸下來。鄧翠新指著遠處圍牆:“那牆根有個狗洞,能通歌樂山……你快帶學生走,師範地窖裡還藏著二十個女生,她們是……”
話沒說完,鄧翠新突然晃了晃,倒在馬飛飛懷裡。
馬飛飛低頭一看,她後心插著支弩箭——箭杆上刻著“香”字,正是梅花香的“十三香”代號!
“誰?!”
馬飛飛抬頭,見牆頭上站著個穿黑風衣的女人,帽簷壓得極低,手裡端著弩,正是梅花香!
“馬旅長,彆來無恙。”梅花香的聲音沒了往日急色,隻剩刺骨的冷,“趙全是我前夫,他倒賣賑災糧沒錯,但忽曉梅死,是因為她要揭發戴老板也分了贓——我護了他十年,不能讓你壞了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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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飛飛抱著鄧翠新,渾身發冷。
“師範的女生呢?”他咬著牙問。
梅花香笑了笑,抬手往遠處指——歌樂山方向冒起濃煙。
“早燒了。”她說,“那些女生知道太多,留著是禍。馬旅長,你要麼跟我走,戴老板還能饒你一命;要麼,就跟鄧小姐一起當‘共黨’的替罪羊。”
馬飛飛低頭看鄧翠新——她還有氣,胸口微微起伏。又摸了摸心口的裂銀葉,“霧散有光”四個字硌得他心尖疼。
他突然笑了,從懷裡摸出揉皺的電報撕成碎片:“我選第三條路。”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槍聲。梅花香臉色一變:“誰?!”
“是我的人。”馬飛飛聲音發沉,“我回重慶前就知道忽必中沒死,他還有支大清大內高手手槍隊。我給發了電報——大清衛隊不認軍統,隻認‘護老百姓’的理,已認我為主。現在,忽必中該帶著一百個兄弟圍了白公館。”
原來,忽必中早前被軍統活捉,關入黑色囚車押往渣滓洞。囚車在崎嶇山道上顛簸,車輪碾過碎石發出悶響。車廂內鐵鏈嘩啦,須發花白的忽必中被粗重鐐銬鎖在鐵柱上,頭低垂著,像耗儘了力氣。
他是清朝最後一位大內高手總管。紫禁城塌了,龍旗落了,脊梁卻沒彎。他活在舊時代餘燼裡,一身武藝深藏,是傳說中“踏雪無痕、隔空點穴”的絕頂高手。軍統盯了他一年,終在重慶破廟擒住他。戴老板親令:“押送渣滓洞嚴加看管,此人知太多秘辛。”車廂外,十二名全副武裝的軍統特務分坐兩排,槍口始終對著忽必中的頭。領頭的是龍卷風心腹“鐵麵”,自恃槍法如神,冷笑道:“老頭子,到了渣滓洞有你受的,彆想逃,山裡全是我們的哨。”
忽必中不語,隻緩緩抬眼——那雙眼裡,渾濁藏著寒星,蒼老透著殺機。他望了眼窗外,霧中隱約見株老槐,枝乾扭曲如龍,正是當年大清密探接頭的“斷魂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