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續。書接上一章回。
一、囚車赴局,銀葉驚魂
忽必中為護馬飛飛,一並擠上軍統那輛黑轎車。輪胎碾過濕滑石板路,濺起的泥水砸在牆角青苔上,正似馬飛飛沉墜穀底的心——後座鐵銬磨得手腕通紅,疼卻遠不及心口的刺:方才鄧翠新被扶走時,唇間微動的“銀葉”二字,分明是警告,不是提醒。
車停軍統主樓前,汪老二親自押解二人入內。昏黃廊燈把“忠於黨國”的標語照得泛冷光,皮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響像鼓點敲在心上,太陽穴突突直跳。轉過拐角,馬飛飛瞥見儘頭鐵門,“審訊室丙”四字刻在門楣,門縫漏出的火星混著焦糊味,裹著軍統刑訊的陰寒撲麵而來。
跨進門的刹那,鐵門“哐當”落鎖。室內沒開燈,僅桌角一支蠟燭搖曳,戴笠坐於燭火後,半邊臉亮、半邊臉沉在陰影裡,指間煙卷燃至煙蒂,灰燼簌簌落在黑綢衫上。
“進來!”戴笠威嚴的男中音、從黑暗中滾出。
汪老二推搡著戴手銬的兩人上前:“報告戴老板,馬旅長、忽必中帶到!”
“混賬!誰準你銬他們的?!”怒喝如炸雷劈碎死寂。戴笠大步從陰影裡衝出來,皮鞋踏地的回聲急促,一把推開汪老二,語氣陡轉親熱:“忽兄!馬旅長!對不住!汪老二,還不快開鎖!”
汪老二手忙腳亂摸出鑰匙,“哢噠”兩聲解開手銬。馬飛飛揉著發紅的手腕,鷹隼似的目光掃過戴笠——對方已擰亮煤油燈,昏黃光暈下,堆笑的臉藏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那翻雲覆雨的模樣,正是他拿捏人心的慣技。
戴笠掏出口袋裡的“三五”牌香煙,劃火為二人點上,又雙手捧著熱茶遞過去:“一路辛苦,暖暖身子。”殷勤動作行雲流水,像演練過千百遍。忽必中銜著煙,餘光卻死死鎖住對方指尖:修剪齊整的指甲下,是常年握槍、握筆磨出的薄繭,遞杯時手腕那抹微不可察的優雅翻轉,藏著掌控者的炫耀。
“坐。”戴笠聲音驟冷如重慶濃霧,指了指桌前的木椅。
馬飛飛沒動,目光釘在桌案上:最上層是鄧翠新講課的照片,邊角被煙頭燙出個黑窟窿;底下壓著半片裂銀葉,刻痕和他心口藏的那片,嚴絲合縫。“難道……鄧翠新也是軍統的人?”他啞著嗓子問,不敢信那個說“讀書是為護自己”的姑娘,早入了這盤局。
戴笠將銀葉往桌上一擲,“叮”的脆響撞得人耳尖發麻:“她爹是趙全的賬房,當年分過賑災糧的贓,被我抓了把柄。我讓她進軍統訓練班,是給她爹留條活路——如今抓她,是她忘了自己的本分。”
驚雷般的真相讓馬飛飛猛然清醒:鄧翠新說“地窖女生沒被燒”、口型比出“銀葉”,全是提醒。
二、舊事逼問,籌碼要挾
“忽曉梅是怎麼被你們害死的?”馬飛飛往前衝了半步,被身後的衛兵拽住胳膊。
戴笠慢條斯理點上另一支煙,吐個煙圈,從抽屜裡摸出份電報推過去:“急什麼?先看看這個。”紙上一行字刺得馬飛飛臉煞白:“火烈島補給船遇襲,獨立旅三營斷糧三日。”這是掐住了他的七寸——火烈島扛日軍的兄弟,斷糧就是等死。
“彆用這個打岔,忽曉梅怎麼死的?”馬飛飛咬牙追問,眼神不肯退讓。
戴笠臉上的笑全褪了,隻剩詭異的平靜。他盯著馬飛飛,突然仰頭大笑,短促的笑聲在空曠的屋裡撞來撞去,聽得人頭皮發麻。
“啪、啪、啪!”
三聲擊掌,牆角暗門緩緩拉開——忽曉梅的身影赫然出現。忽必中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盯著女兒,又猛回頭看向戴笠,剛要開口追問,戴笠卻慢悠悠地開口,講起了三年前的舊事……
三、往事回溯:河畔救命,棋子初成
民國年間,重慶河畔的暑氣裹著蟬鳴,悶得人喘不過氣。戴笠乘車經佛橋時,車窗外突然炸開一片喧嘩——穿學生裝的青年舉著“停止內戰”的標語湧過街麵,前排紮麻花辮的姑娘最紮眼,嗓門亮得像銅鈴,正是忽必中剛送進女大的女兒,忽曉梅。
人群往前湧,忽曉梅被身後的人猛撞了個趔趄,整個人順著河沿青石板滑下去,“撲通”一聲栽進漲水的河裡。六月的河水急,她在水裡撲騰,麻花辮散了,藍布褂子浸滿水往下沉,眼看要被漩渦卷走。
戴笠推開車門就衝過去,沒顧上脫長衫,踩著石階跳進河裡——河水剛沒過胸口,卻冷得刺骨。他攥住忽曉梅胳膊時,姑娘還在掙紮,指甲狠狠撓在他手背上,留下幾道血痕。等把人拖上岸,戴笠的黑綢長衫全貼在身上,水順著衣角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片深色。
忽曉梅咳著嗆出好幾口水,抬頭看見蹲在麵前的人:長衫濕透,鬢角掛著水珠,眼神卻沉得像河底的石頭。聽見旁人低喊“戴老板”,她慌忙要起身行禮,被戴笠抬手按住。
“先喘勻氣。”他遞過塊乾淨帕子,聲音不高,“你是忽必中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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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曉梅攥緊帕子,緩過勁後對著戴笠深深鞠了一躬,脊梁挺得筆直:“多謝先生救命。我爹常說,受人恩惠當以命報——先生若不嫌棄,曉梅願隨先生做事,絕無二心。”
戴笠盯著她眼底的硬氣——沒有尋常學生的怯,恰是軍統要的人。他沒立刻應,隻讓司機送她回校,臨走前丟了句話:“三日後,去雞鵝巷53號報到。想報恩,就彆遲到。”
三日後,忽曉梅準時出現在軍統機關。戴笠翻著檔案,頭也沒抬:“去總務科領行李,明早動身,去美國弗吉尼亞軍校。”見她發愣,又補了句:“要報恩,光有膽子不夠。去學槍炮、情報、戰術——學成本事回來,才配替我做事。”
年末,忽曉梅攥著船票登上赴美的郵輪,領口彆著戴笠給的銀葉徽章——“學成歸來,憑這個回局裡報到”。三年後,她身著美式軍裝站在重慶碼頭,短發利落貼在耳後,手裡拎著軍校優等畢業生證書,眼神比當年沉了十倍,再沒半分學生氣。
“軍統受訓員忽曉梅,美國弗吉尼亞軍校畢業,奉命回局報到!”她叩響戴笠辦公室的門,敬上標準的美式軍禮,“槍械、格鬥、密碼破譯、情報分析,均達優等標準——隨時可執行任務。”
戴笠彈了彈煙灰,笑了:“當年救你是順手,送你去美國,是賭你是塊料。現在看來,沒賭輸。”
忽曉梅依舊保持著敬禮的姿勢,眼底沒半分波瀾:“戴老板既救我,又育我——曉梅此生,唯軍統馬首是瞻。”
四、局中覺醒,獠牙暗露
回憶戛然而止。眼前的忽曉梅對著戴笠恭敬行禮,姿態熟稔得像刻在骨子裡,和當時回局報到時一模一樣。電光火石間,忽必中捕捉到戴笠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那是獵人見獵物踩進陷阱的滿足,絕不是救人的欣慰。
“不對!他太從容了!這‘複活’根本不是恩賜,是獻祭!他要把曉梅變成刀,刀柄就攥在我這顆‘感恩’的心上!”念頭像閃電劈開迷霧。忽必中瞬間想通:美國三年哪裡是學習,是洗腦,是馴化!戴笠用“救命之恩”、“黨國大義”織了張網,把女兒的靈魂鎖得死死的——而他的失而複得,不過是加固這張網的砝碼。
“他要的不是感激,是臣服!要我為了曉梅,從此對他言聽計從,做他棋盤上的棋子!”女兒嗔怪的一聲“爹——”,撞得他心如刀絞:想衝上去抱她、帶她逃,可他清楚,隻要自己露出半分反抗,這團聚就會化為泡影,女兒或許會再“消失”,甚至死在他麵前。
好狠的戴笠!算準了他為人父的軟肋,用親情做餌、恩情做鎖,逼他進退兩難:反抗是忘恩負義,是不顧女兒死活;順從就是簽下賣身契,從此身家性命全由他拿捏。
忽必中深吸一口煙,把翻江倒海的情緒全壓進肺腑,再緩緩吐出。他抬起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對著戴笠,也對著自己的女兒。
“戴老板,你贏了這一局。”他輕聲說,眼底卻藏著淬了冰的寒光,“但你錯了——你以為父親的愛,隻會是溫順的羔羊。你忘了,被逼到絕境的父親,會爆發出撕碎一切的獠牙。這‘恩情’,我忽必中記下了。這‘局’,我也進來了。”
誰是獵物,誰是獵手?
他在心裡默念,指節悄悄攥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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