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時期年夏,上海灘的雨,下得像一場永無止境的悼詞。
法租界深處,老洋房密室中,馬飛飛指尖撫過青銅羅盤“玄冥”,鏡麵水波般蕩漾,映出半幅殘破地圖——閘北老巷、黃包車輪痕、紫藤香粉的軌跡,如一條毒蛇蜿蜒,直指76號外圍的“櫻屋”。
那封信,靜靜躺在案上。
>“飛弟:自從吾亡夫師雲龍,他逝於川中山城空難,我孤身無依……今赴滬尋你,望念我亡夫雲龍舊情,賜銀元三百……若半月未見,恐吾途中遭劫,望以玄冥鏡查我蹤。”
落款是“周力為”,字跡清秀卻顫,紙角還沾著一點乾涸的血漬。
馬飛飛閉目,喉頭滾動。他不是為錢,不是為情,而是為那一生“亡夫雲龍舊情”——師雲龍,是他在東太平洋月亮島的妾室師雲玄的胞兄,一個山城銅釜煮大江的火鍋店老板,他死於日軍空襲。而周力為,是他妻兄的遺孀,是他心中最後一點對重慶碼頭的執念。
電話鈴響,如催命符。
“馬飛飛,我是鬼母。”沙啞如鏽鐵刮骨,“我一直以‘撿屍’為業,收留軍統落難之人。三日前,周力為寄信予我,說她已抵滬,欲來貧民窟尋我,她是軍統青訓班出身,可領一筆‘活命金’。但她未至。我以‘蛛絲追魂術’查其行蹤,發現她最後出現於閘北老巷,一輛黃包車留有她發間的紫藤香粉——那是重慶上弓灣碼頭,師雲龍送她的定情物。車夫已被滅口,車輪印指向76號外圍的‘櫻屋’。”
馬飛飛睜眼,眸中寒光如刀。
他催動玄冥鏡,鏡麵翻湧,浮現出那一幕——
周力為從霞飛路走出,旗袍素淨,神情落寞。她攔下一輛舊式出租車,司機戴著禮帽,側臉陰鷙。車子駛入偏巷,司機稱車有故障,下車修理。片刻後,一股刺鼻藥水味滲入車內,周力為頭暈目眩,掙紮無果,終至昏厥。
再睜眼,她已身處一間七平方米鐵屋,雙手反綁於背後,雙腳捆於床腳,口中塞著浸藥棉布。她欲呼無聲,欲動不能。
“唔!唔姆!”她奮力扭動,試圖用軍統“縮骨術”脫縛,但藥力未清,筋骨酸軟。
門外傳來爭執與哭喊。
“咣鐺!”鐵門被推開,一名穿淡藍校服的少女被粗暴推進來。她雙手反剪,校服撕裂,露出半邊肩膀,長發散亂,淚痕斑斑。
“大姐!你怎麼也在這兒?”少女一見周力為,驚痛交加。
周力為認出她——是前月在四川峨眉山下見過的阿阮,鬼母收養的孤女,正修習“影刺”之術。她本應在上海灘貧民窟安全屋待命。
門外,一個高個男人獰笑著走進來,和服外披風衣,左袖繡著76號特務特有的“雙蛇纏菊”徽記。
“哈哈,我先捉的她,還沒來得及脫衣服,你又自己送上門來了,我的豔福不淺啊!”他一腳踹在阿阮背上,少女撲倒在周力為身邊。
“我們是76號‘慰安班’的,專為皇軍挑選‘花女’。你倆,一個熟韻少婦,一個清純女學生,正好湊一對‘姐妹花’,明晚就送去虹口‘櫻屋’,給山本課長開中餐。”他俯身,手指粗魯地劃過周力為的臉頰:“這臉,這身段……皇軍一定喜歡。”
門被重新鎖上。
黑暗中,周力為用膝蓋頂了頂阿阮,以唇語道:“忍住,彆出聲。我有刀。”
她微微側身,藏在旗袍後腰夾層的一柄“蛇骨匕”正貼著脊背——是軍統青訓班教員閻王良所授,可折如發簪,展開則利如毒牙。
阿阮會意,以眼神示意牆角——那裡有一枚鬆動的鐵釘,正對門鎖下方。
周力為閉目凝神,默運“龜息術”,減緩心跳與呼吸,偽裝昏迷。
三日後,南市貧民窟,廢棄戲院地下。
馬飛飛與鬼母相對而坐,油燈如豆。
“卦象如何?”馬飛飛盯著她。
鬼母掐著三枚銅錢,突然一抖,銅錢落地,呈“斷魂三角”。
“死門當道,但有一線‘陰引’——有人在內接應。可那人……不是活人引路,是死人氣機牽引生魂,詭異得很。”
“日本人疆風雲子若敢耍詐,我不介意讓她嘗嘗‘玄冥噬魂’的滋味。”馬飛飛冷笑。
“你還是這麼躁。”鬼母取出漆盒,內有一截乾枯手指骨,“疆風雲子三年前,被我種下‘魂引咒’,她若背叛,這指骨會化為活蠱,鑽入她心脈。她沒膽子反水。”
“那你為何眉頭不展?”
鬼母沉默片刻,低聲道:“周力為不該來上海。她是‘影嗣’——影門血脈最後傳人,能聞殺氣、辨鬼蹤、識陰符。76號抓她,不是為慰安,是要提取她腦髓,製成‘預知三秒’的藥劑。疆風雲子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夜覺’之力。”
馬飛飛咬牙:“那還等什麼?現在就殺進去!”
“坐下!”鬼母低喝,“你若莽撞,不但救不出她,還會暴露疆風雲子。她傳來的最後一訊是——白樓有‘鏡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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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籠?”
“四壁皆鏡,魂魄被撕裂,產生幻覺。今晚子時,疆風雲子要開啟‘鏡籠心火’,若無人破局,周力為的魂,會被燒成灰。”
“她為何不早說?”
“她不能。”鬼母冷笑,“她現在是‘囚者’,也是‘餌’。疆風雲子故意放風,就是要引你來。她想一網打儘——你、我、還有潛伏的‘人’。”
“所以,這是個局。”
“是局,也是機。”鬼母取出黑箱,內有青銅鈴、骨簪、染血手帕,“鈴歸我,簪歸你,帕給阿阮。入鏡籠時,切記——看見的周力為,未必是真的她。你若動情,必死無疑。”
馬飛飛握緊骨簪:“我隻怕她已不在人世。”
鬼母凝視他,聲音低沉:“你救她,不是因她是周力為,而是因她是你妾雲玄的大哥師雲龍的遺孀。你心中執念太重,反成破綻。川島影夫,就等著你心亂。”
馬飛飛瞳孔一縮,未語。
鬼母轉身,黑袍拂動:“走吧。今夜,上海灘無月,唯血可照路。”
子時三刻,白樓地下。
鐵門無聲開啟,疆風雲子立於暗影中,一身少佐軍服,麵容冷峻,眼神卻有一絲波動。
“馬飛飛。”她低聲,“鏡籠已啟。周力為熬過兩日,但她的記憶……正在被川島影夫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