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時期年秋,峨眉山下。
細雨如絲,青石階上覆著薄苔。山風拂過,竹林低語,遠處傳來挑夫的號子聲:“嘿喲——上山三裡,滑杆穩當,莫怕腿軟,隻管放心!”
山腰處,一間新起的木屋簷下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招牌——“雲龍滑竿行”。門旁兩盞紅燈籠,在雨霧中暈開暖光,像兩團不滅的火。
正堂之內,寬闊的大廳牆上,掛著幾幅蒼勁有力的毛筆字,格外醒目:
《歎世行》
今日之東,明日之西,
念天地之悠悠,歲月亦悠悠。
帶不走黑發紅顏,
挽不住流水落花。
帶不走黃金白璧,
請君休息片時。
智兮周瑜,力兮項羽,
赤壁烏江一炬灰;
富兮石崇,金穀樓台蔓草埋。
昔時冠蓋滿京華,
車馬喧闐動九霄。
一朝逝去如風掃,
荒塚孤墳對暮樵。
玉堂金馬終成夢,
翠袖紅裙化野蒿。
誰見當年歌舞地,
寒鴉啄儘舊宮桃。
興亡百代空回首,
唯有青山對夕照。
江河不息東流去,
月照寒波夜夜潮。
莫歎人生不得意,
浮名終是夢中橋。
且將濁酒澆胸臆,
醉臥花間笑寂寥。
大廳內,女掌櫃周力為正低頭清點賬目。十根金條已化作幾百副上等滑竿、四頭健騾、一百零八名滑杆夫。不過月餘,她便以“快、穩、密”三字打出名號——快在不誤時辰,穩在山路如平地,密在客語不外傳。往來香客、藥商、隱居文人,皆慕名而來。
她撫摸著牆上那張泛黃的全家福——師雲龍站在重慶碼頭,身後是“雲龍火鍋”的紅招牌,鍋中熱氣騰騰,映著他憨厚的笑。
“火不滅,鍋不涼……”她喃喃,“亡夫師雲龍,我從馬飛飛處借來本錢,開了這滑竿行。銅釜煮大冮。遺鍋雖冷了,火,我給你續上。”
突然,門外腳步聲起。
一名挑夫掀簾而入,神色緊張:“東家,山下來了三個穿黑袍的人,不坐滑竿,也不問路,隻說要見你。”
周力為心頭一跳,握緊袖中蛇骨匕:“讓他們進來。”
三人踏入,為首者蒙麵,遞上一枚青銅鈴鐺——鈴身刻有“三魂引”三字。
“上海灘軍統元老鬼母門下,奉命護你。”蒙麵人低語,“山中有鬼,水下有眼,你雖脫險,命線未斷。川島影夫未死,他借鏡中殘魂,已附身76號新任特務頭目——‘白麵郎君’柳三更。他正追查‘影嗣’下落,目標是你,也是這山中密道。”
周力為臉色微變:“密道?”
“你不知?”蒙麵人冷笑,“你亡夫師雲龍的火鍋店,地下密道直通重慶軍統站,而這條道,正是通往峨眉山‘藏鋒穀’的起點——那裡,埋著軍統‘天機閣’的最後一件兵器:“火龍鼎。”
“火龍鼎?”
“一鼎煮魂,百鬼退散。當年軍統元老欲以此鼎煉‘魂火’,對抗日本‘影武院’,卻因泄露被川島影夫血洗,鼎墜深穀,僅餘圖紙藏於火鍋店密室。你亡夫死前,將圖紙縫入骨灰袋夾層,托你帶出。”
周力為渾身一震,想起那日碼頭,她抱著骨灰盒落淚,盒角確有一處細密針腳……她竟毫無察覺。
“所以,我不是逃難的寡婦。”她苦笑,“我是送圖的信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