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五日清晨,一個乞丐蹲在他家門口,啃著半塊發黴的鍋盔,突然抬頭說:“先生,你心亂了。”
馬飛飛一怔。
那乞丐衣衫爛成布條,眼窩深陷,目光卻亮得很。他指著巷口那隻瘸腿的狗:“你看它,三條腿還能追貓,從不怨天。你有手有腳,有腦子有良心,反倒困在‘道’字裡出不來?”
馬飛飛心頭猛地一震。
乞丐說完,起身就走,隻留下半塊鍋盔和一句話:“真道不在天上,也不在蟻穴,在人餓了要吃飯,冷了要穿衣。”
——是了。
這幾日,他太執著於“破局”“悟道”“天機”,反倒忘了最初學玄門之術的緣由。不是為了成仙,不是為了通靈,是為了護住身邊這一粥一飯、一街一巷的煙火人間。
他猛地起身,直奔城西。
那裡有座被炸塌的醬園,是劉婆婆一家三代的營生。前些日子,她兒子被炸死,兒媳瘋了,隻剩她和小孫女撿煤渣過活。馬飛飛曾去看過,臨走時劉婆婆塞給他一瓶豆瓣醬:“先生辛苦,帶點辣子下飯。”那瓶醬,他還放在案頭,沒舍得開。
趕到時,他正見幾個穿灰布長衫的人量地基,說要建“新生活模範區”,要拆了這片貧民窟。劉婆婆跪在廢墟前,抱著那瓶豆瓣醬,哭得撕心裂肺:“我家三代住這兒,沒偷沒搶,憑什麼趕我?”
馬飛飛站在巷口,忽然笑了。
他掏出舊羅盤,輕輕放在劉婆婆腳邊,然後卷起袖子,從廢墟裡搬起一塊磚,開始砌牆。
“馬先生!您乾啥?”有人驚呼。
“幫劉婆婆修家。”他頭也不抬,“這地,她住得,我砌得。”
一個挑水的漢子看見了,放下擔子來搬磚;一個賣糍粑的老嫗,端來幾碗熱糖水;連那隻瘸腿的狗,都叼來一根木梁,在門口擺好。
人越聚越多。到傍晚,竟有上百人自發來幫工——有人運木,有人和泥,孩子爬上房頂遞瓦片。夜裡,廢墟上燈火通明,像過節一樣。
馬飛飛坐在門檻上,望著這滿巷煙火,忽然覺得掌心一熱。他攤開手——三枚古銅錢正泛著溫潤的光,像心跳似的,一明一滅。
與此同時,窗台上的舊羅盤,裂紋裡的銀光像溪流般奔湧,指針緩緩轉動,不再指西南,而是穩穩指向正北——那是重慶老城的“文脈”所在,也是當年師父傳他《青囊經》的地方。
他終於懂了。
三寶沒丟,隻是換了用法。羅盤不再指風水,而指人心所向;銅錢不再卜吉凶,而應眾生願力;他也不再是躲在防空洞裡算命的術士,是這山城千萬百姓中,最普通也最堅定的一個。
次日,戴老板派人來請,說北碚發現地下電台,疑似“銀狐”餘黨,信號指向東京。馬飛飛沒去。
他正和劉婆婆的小孫女蹲在新牆根下,用紅土畫螞蟻。女孩仰頭問:“馬伯伯,螞蟻真能救城嗎?”
他摸了摸女孩的頭,笑道:“能。隻要它們不放棄搬家,城就倒不了。”
“那我們呢?”
“我們?”他望著巷外初升的太陽,輕聲說,“我們比螞蟻厲害多了。我們能哭,能笑,能罵,能愛,能修房子,能唱戲,能為一口豆瓣醬活一輩子——所以,我們能救中國。”
風過巷口,卷起一張舊報紙,上麵寫著:“重慶大轟炸第137日,無新增傷亡。”
窗台上的羅盤靜靜立著,指針輕輕顫,似在回應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道,從未遠去。它在這一磚一瓦、一淚一笑、一醬一飯裡,在每個普通人不肯低頭的脊梁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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