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續。
一、狼煙烽火
二戰時期。重慶陪都成了日本鬼子轟炸的目標之一。北風卷著灰燼,掠過重慶城頭。那夜燈火通明的西城廢墟,如今又添了一道焦黑的傷疤——就在新牆立起的第七天,一顆流彈從江麵飛來,不偏不倚,砸在劉婆婆剛修好的灶台上,火舌瞬間吞沒了半間屋。
人們說,是日本人報複,也有人說,是“新生活模範區”有人暗中縱火。可第二天清晨,煙塵未散,巷口已傳來叮當的敲打聲。
馬飛飛蹲在廢墟裡,正用一塊燒焦的木頭,在牆上畫線。他身後,劉婆婆抱著小孫女,坐在一張破竹椅上,手裡還緊緊攥著那瓶未開封的豆瓣醬。鍋盔乞丐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把舊鐵鍬,正一鏟一鏟地清理轟炸後現場上的爛瓦礫。
“馬副站長,又來了。”有人低聲說。
他抬頭,見戴老板的副官站在巷口,軍帽壓得極低:“戴老板請您即刻去北碚。地下電台已破,抓了三個‘影子會’的漢奸,但他們死不開口。隻有您能讀出‘心脈卦象’。”
馬飛飛沒說話,隻低頭繼續砌磚。
副官急了:“馬副站長!他們說,再不開口,重慶就要斷水斷電,全城要亂!”
“那你們有水有電的時候,劉婆婆家被趕,你們在哪?”馬飛飛終於抬頭,聲音平靜,卻如刀割風,“我師父鬼月魂師太教我《月囊經》,不是為了審犯人,是為了看山河是否安好,百姓能否安居。”
副官語塞,良久,轉身離去。
巷子裡又恢複了聲響。挑水的漢子來了,肩上兩桶清水,一桶倒進泥盆和灰,一桶遞給劉婆婆煮粥。賣糍粑的老嫗帶來一籃蒸餅,分給眾人。瘸腿狗不知從哪兒叼來一塊完好的門板,橫在屋前當遮雨棚。
到了中午,連對門那家曾告密說“此地不吉”的算命瞎子,也拄著拐來了。他把一張黃紙貼在牆上,上書“風生水起,人定勝天”八個大字。
馬飛飛看著,笑了。
他忽然起身,走進廢墟深處,從焦土下挖出那枚青銅羅盤碎片。裂紋更深了,可銅光未滅,反而如活水般在紋路中流轉。他將羅盤碎片輕輕放在新砌的灶台上,像供奉一尊神。他心中有數,青銅羅盤碎片功能,還會恢複的。封號封印,隻是暫時的!
當晚,他沒回防空洞,而是和幾十個街坊擠在臨時搭的棚屋裡。夜深人靜,他聽見劉婆婆在低聲哼一首老川江號子,調子悲涼,卻有一股韌勁。小孫女依偎著她,手裡捏著一小塊紅土,繼續畫螞蟻。
馬飛飛閉上眼,掌心三枚古銅錢微微發燙。他不再掐訣念咒,不再觀星望氣,而是靜靜聽著這人間的呼吸聲——有鼾聲,有咳嗽,有孩子的夢囈,有老人輕拍的節奏。
忽然,銅錢一震。
不是卦象,不是天機,而是一種“感”。
他“看見”了——不是用眼,而是用心。
他看見北碚山洞深處,三個被綁的漢奸,並非頑固,而是恐懼。他們不是為日本人賣命,而是家人被擄,關在南岸某處地下倉庫,每日聽著廣播裡的“新生活訓話”。
他看見那倉庫,藏在一座廢棄電影院的夾層裡,牆上貼著偽“東亞共榮”海報,地下卻布滿導線,連接著一台老式留聲機,循環播放扭曲的童謠,音波能讓人神誌錯亂——這便是“影子會”真正的“心控之術”。
他更看見,那留聲機的電源,竟來自城西一座老電廠,而那電廠的值班員,正是當年他另一個師父,山城八卦九門關督軍師父的關門弟子,人稱“鐵手周樹立”。簡稱鐵手老周。
馬飛飛睜開眼,天還未亮。
他輕輕起身,走到灶台前,拿起那瓶豆瓣醬,擰開瓶蓋,夾了一筷子泡菜放進嘴裡。辣味衝上鼻腔,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笑了:“師父,我懂了。道不在卦裡,在飯裡,在人心裡。”
天一亮,他沒去北碚,也沒去找戴老板。
他徑直去了電廠。
老周正在檢修線路,滿臉油汙,眼神麻木。他看見馬飛飛,隻冷冷說一句:“你來抓我嗎?我近期沒有違反宗門律法。”
“我來請你吃劉婆婆的豆瓣醬。”馬飛飛從懷裡掏出那瓶醬,放在控製台上,“你還記得師父怎麼說的嗎?‘電走無形,卻養萬家燈火;術行於暗,終歸為民所用。’”
老周手一抖,扳手掉在地上。
“你……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你女兒被綁在南岸電影院地下,每天聽那鬼音。可你若助紂為虐,她聽見的就不是救贖,是絕望。”馬飛飛盯著他,“師父教我們控電,不是為了殺人,是為了讓百姓夜裡能點燈,孩子能讀書,老人能烤火。”
老周跪了下去,老淚縱橫。
當天夜裡,電廠突然“故障”,全城停電三分鐘。就在這三分鐘裡,軍統突擊隊順著斷電線路,精準突襲南岸電影院,救出十七名被控人質,包括三名漢奸家屬。那台留聲機被當場砸毀,扭曲的唱片在火光中卷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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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名漢奸主動招供,供出“影子會”在成都、昆明的分支網絡。
戴老板親自登門表揚功臣,卻見馬飛飛正和街坊們在新牆前擺壩壩宴。劉婆婆燉了一鍋豆瓣魚,香飄半條街。
“馬副站長,你不去領功?”
“功在百姓。”他夾起一筷魚,辣得直哈氣,“你看,他們笑得多響。”
戴老板望著滿巷的笑語,望著牆上歪歪扭扭的“風生水起”,望著窗台上那枚裂紋縱橫卻銀光不滅的光明燈,終於歎了口氣:“你已不在局中,而在道上。”
馬飛飛抬頭,望向晨光中的山城。江霧散儘,千戶開窗,炊煙嫋嫋。
他輕聲道:“道不在高處,不在深宮,不在密室。
它在每一口辣得流淚的飯裡,
在每一雙不肯停下的手裡,
在每一顆,明知會死,卻仍選擇點亮燈火的心裡。”
那枚光明燈靜靜立著,火苗微微一顫,光亮照射巷口那瓶空了的豆瓣醬瓶——
小燈籠像一座小小的、不滅的燈塔。
二、羅盤引秘蹤
暮色四合,馬飛飛坐在臨時據點的窗前,桌上攤開著從義莊帶回的殘符與黑曜石碎片。油燈的光暈在紙麵跳躍,將那些扭曲的符文照得愈發詭異。
他指尖撚起一塊黑曜石,棱角處還殘留著些許暗紅,湊近鼻尖輕嗅,除了泥土的腥氣,竟還有一絲極淡的檀香——這味道與尋常寺廟的檀香不同,帶著幾分冷冽,倒像是東瀛神社常用的“幽冥香”。
“幽冥香……”馬飛飛眉峰微蹙,《邪術考》中提過,此香多用於祭祀陰魂,若與血咒同用,恐是在召喚某種邪祟。
他將目光移向那半張殘符,朱砂勾勒的線條雖已殘缺,卻能看出與枯井壁上的符文同出一轍,隻是在符尾處,多了一個極細微的“蛇”形印記。
這時,衣袋裡的青銅羅盤忽然輕微震動起來,指針不再指向南方,而是劇烈地左右搖擺,最終顫巍巍地停在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