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藥籠驚魂_汴京風雲:寒門巨賈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8章 藥籠驚魂(1 / 2)

第八章藥籠驚魂

破船尾部的篝火,舔舐著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在葛老爹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光影。沈墨軒蜷縮在火焰輻射出的、極其有限的溫暖圈內,身體因高燒和肺部撕裂般的劇痛而無法控製地顫抖。每一次試圖加深的呼吸,都像有無數燒紅的鐵鉤在肺葉深處反複撕扯,帶出帶著濃烈腥膻氣的、粘稠的膿血,被他死死壓抑在喉間,化作一陣陣沉悶、令人心悸的嗆咳。

他緊攥著懷裡的三枚銅錢,冰冷的金屬被體溫焐得微溫,緊貼著滾燙的皮膚,是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生路的船票。葛老爹的話語,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標——“碼頭東頭,虹橋下水柵欄,吳郎中,褪色‘濟世’幡,三文錢一副藥。”

天光,在煎熬中一分一分地艱難擠出。東方天際泛起一抹極淡、近乎慘白的魚肚灰,勉強驅散了汴河上空最沉滯的墨色。遠處碼頭的喧囂開始複蘇,如同蟄伏巨獸的低吼,梆子聲、吆喝聲、鐵鏈摩擦聲隱隱傳來。葛老爹依舊沉默地烤著火,渾濁的目光投向幽暗的河麵,仿佛一尊凝固在時光裡的石像。

時間到了。

沈墨軒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掙紮著站起。眩暈如同黑色的旋渦,瞬間吞噬了視野,他踉蹌一步,扶住腐朽的船板才勉強站穩。肺部灼痛更甚,一股腥甜湧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下。

“謝…謝老丈…指點…”他對著葛老爹佝僂的背影,嘶啞地擠出幾個字,聲音微弱得幾乎被柴火的劈啪聲淹沒。

葛老爹沒有回頭,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下頜,蒼老的聲音在晨風中飄忽:“快去吧。藥,趁熱喝。命,自己攥緊。”

沈墨軒不再猶豫,將散落在旁的、昨夜拚死搜刮的“寶藏”——那包汙穢的桐油、一小包碎米麥粒、厚重的粗麻布、鋒利的碎瓷片——用那塊粗麻布胡亂包裹好,緊緊抱在胸前,如同抱著最後的盾牌。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碼頭東頭,一步一挪,踉蹌著再次沒入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與漸漸蘇醒的混亂之中。

清晨的寒意比深夜更甚,帶著刺骨的水汽。碼頭如同一個巨大的、剛剛蘇醒的蟻巢。巨大的貨棧庫門次第打開,沉重的貨物被吆喝著抬出。光著膀子、肌肉虯結的苦力們扛著沉重的麻包、木箱,喊著低沉而有力的號子,步履沉重地踏過濕滑的石板路。推著獨輪車的腳夫在人群中靈巧地穿梭,車輪碾過積水,發出吱呀的呻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汗臭、牲口糞便、劣質燒酒、以及各種貨物香料、皮革、魚乾)混合的、令人窒息的複雜氣味。

沈墨軒貼著巨大的貨堆陰影,儘量避開人流。他的臉色在熹微的晨光下慘白如鬼,青紫的嘴唇微微顫抖,每一次咳嗽都引發周圍行人或嫌惡或憐憫的側目。他死死咬著牙,將懷中包裹抱得更緊,目光如同受傷的孤狼,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葛老爹的警告在耳邊回響——疤臉蛟,心眼比針鼻還小。

虹橋巨大的拱形輪廓在晨霧中漸漸清晰,如同橫跨汴河的巨獸脊梁。橋下水流湍急,渾濁的河水拍打著巨大的木製水柵欄,發出沉悶的轟響。靠近水柵欄的岸邊,果然有一片相對混亂的區域。這裡遠離主碼頭,停泊的多是些破舊的小漁船和運載垃圾的“糞船”。岸邊堆積著更多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幾間歪歪斜斜的窩棚如同爛泥上長出的毒瘤。

沈墨軒的目光急切地搜尋著。終於,在一排窩棚最靠河汊、最破舊的一間門口,他看到了一麵褪色得幾乎看不出原色、打著幾個破洞的布幡,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墨跡寫著“濟世”二字。布幡在凜冽的河風中無力地飄蕩,如同主人搖搖欲墜的招牌。

就是這裡了!吳郎中的“醫館”!

沈墨軒精神一振,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加快腳步向那窩棚挪去。靠近了,一股濃烈的、混雜著劣質煙草、黴味、汗臭以及各種難以名狀草藥氣味的怪誕氣息撲麵而來,比碼頭的複合臭氣更令人作嘔。窩棚門口掛著一張臟得看不出顏色的破草簾,縫隙裡透出昏黃搖曳的油燈光。

他掀開草簾,一股更濃烈的怪味熱浪般湧出。窩棚內極其狹小、昏暗、肮臟。牆壁糊著發黃的舊報紙或許是船上的貨物清單?),早已被油煙熏得漆黑。靠牆一張歪斜的木桌,上麵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乾枯的草根樹皮、顏色可疑的礦石粉末、還有幾隻風乾的壁虎和蜈蚣。桌旁一個破鐵皮爐子,上麵架著一個豁了邊的陶藥罐,正咕嘟咕嘟冒著渾濁的、帶著濃烈土腥苦澀味的白氣。

一個乾瘦如柴、佝僂著背的老頭正蹲在爐子前,小心翼翼地看著火候。他穿著一件油膩發亮、辨不出原色的破棉襖,頭發稀疏花白,如同枯草般雜亂地支棱著。臉上皺紋深刻,如同刀劈斧鑿,一雙渾濁的小眼睛深陷在眼窩裡,閃爍著狡黠而麻木的光。這便是吳郎中了。

聽到動靜,吳郎中慢吞吞地抬起頭,渾濁的小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兩點鬼火,上下打量著門口這個搖搖欲墜、氣息奄奄的少年。他的目光在沈墨軒慘白的臉、襤褸的衣衫、尤其是懷裡那個鼓囊囊、散發著異味的包裹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幾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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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吳…吳郎中…”沈墨軒強忍著喉嚨的灼痛和翻湧的腥甜,嘶啞地開口,“葛…葛老爹說…您…您有治…咳膿血的…方子…”

吳郎中慢條斯理地用一根黑乎乎的樹枝撥弄了一下爐火,陶罐裡的藥湯翻滾得更劇烈了些,苦澀的氣味更加濃鬱。他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土腔:“葛老頭?哼…肺癰?熱毒壅盛,肉腐成膿?”他渾濁的小眼睛盯著沈墨軒嘴角未乾的血跡,“難治。拖太久了。一副藥,三文錢。死馬當活馬醫,不包活。”

沈墨軒的心沉了一下,但此刻彆無選擇。他顫抖著從懷裡摸出那三枚帶著體溫、沾著汙血的“熙寧通寶”銅錢,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張油膩的木桌邊緣。

吳郎中瞥了一眼那三枚銅錢,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佝僂著背,走到牆角一個落滿灰塵、用破布蓋著的柳條筐前,掀開破布,在裡麵一陣摸索。筐裡散發出更加濃烈刺鼻的草藥混合氣味。

沈墨軒屏住呼吸,強忍著眩暈和惡心,目光死死盯著吳郎中的動作。他看到吳郎中抓出了一把灰黑色、帶著細密橫紋、如同乾枯樹枝般的根莖沈墨軒腦中瞬間閃過:蘆根?),又抓了一小撮土黃色、細長卷曲、帶著辛香氣味的根須白茅根?),接著是幾片邊緣有鋸齒、顏色暗綠發黑、散發濃烈苦味的葉子敗醬草?),最後又從一個臟兮兮的陶罐裡,捏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石膏粉?),胡亂地混在一起,用一張同樣油膩的草紙包了。

“喏。”吳郎中把藥包隨手丟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一次。熬藥時加兩片薑,壓壓腥氣。喝完要是還咳血,趁早找地方埋了,彆臟了老子的地方。”語氣冷漠得如同處理一件垃圾。

沈墨軒顧不上對方的刻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起那包粗糙得硌手的藥包,緊緊攥在手裡。那混合著土腥、苦澀、辛辣的怪異氣味鑽入鼻腔,此刻卻如同仙樂綸音!有了它,就有了一線生機!

“多…謝…”他嘶啞地道謝,抱著藥包和懷裡的包裹,轉身就想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掀開破草簾,一步踏出窩棚的瞬間——

“熊爺!看!是那小子!在那破郎中窩棚裡!”

一個尖利、帶著狂喜和諂媚的熟悉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沈墨軒的耳膜!

沈墨軒的心臟驟停!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他猛地抬頭!

隻見窩棚外不遠處的垃圾堆旁,三個凶神惡煞的身影如同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正死死地盯著他!為首者,正是滿臉橫肉、酒糟鼻通紅的熊屠子!他三角眼裡燃燒著怨毒和貪婪的火焰,死死盯著沈墨軒懷裡的包裹和那個藥包!他身後,是昨天那兩個跟班,瘦猴和冬瓜!瘦猴手裡拎著一根新的、更粗的爛木棍,冬瓜則拿著一卷更粗的麻繩,臉上都帶著猙獰的、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容!

他們竟然真的追來了!而且堵在了這裡!

“小雜種!老子就說你跑不了!”熊屠子獰笑著,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陰影將沈墨軒完全籠罩,“昨天有貴人救你,今天看誰還能來!把你懷裡那包寶貝,還有那藥,乖乖交出來!再跪下給爺磕十個響頭,叫一百聲爺爺,爺高興了,興許賞你留個全屍!”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沈墨軒!前有惡狼,後是散發著惡臭的窩棚和冰冷的汴河!無處可逃!他下意識地抱緊懷裡的包裹和藥包,身體因恐懼和虛弱而劇烈顫抖。懷裡的碎瓷片隔著粗麻布,冰冷而尖銳地硌著他的肋骨。

“媽的!還抱著?找死!”瘦猴怪叫一聲,手裡的爛木棍帶著風聲,狠狠朝沈墨軒的膝蓋掃來!這一下要是打實了,腿骨必斷!

生死關頭!沈墨軒被逼到了絕境!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發!他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一股力氣,猛地向側麵一撲!

呼!

木棍擦著他的褲腿掃過,帶起一股寒風!

沈墨軒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泥濘的河岸上,懷裡的包裹散開!那包汙穢的桐油、一小包碎米麥粒、厚重的粗麻布、鋒利的碎瓷片,連同那包救命的藥,全都滾落出來!

“寶貝!都是老子的!”熊屠子看到桐油的光澤,眼睛瞬間紅了,如同餓狼般撲向地上的東西!冬瓜也揮舞著麻繩衝上來,試圖捆住沈墨軒!

“藥!我的藥!”沈墨軒目眥欲裂!他顧不上其他,眼中隻有那包滾落在汙泥邊緣的、用草紙包裹的救命藥!那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他如同瘋了一般,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包藥!手指在冰冷的汙泥中瘋狂扒拉,終於抓住了藥包的一角!

“找死!”熊屠子一腳狠狠踹在沈墨軒的腰肋上!

“呃啊——!”劇痛如同重錘砸下!沈墨軒眼前一黑,感覺肋骨似乎都要斷裂!他整個人被踹得翻滾出去,嘴裡噴出一大口混雜著膿血和泥汙的穢物!但他死死攥著那藥包的一角,如同溺水者抓著最後的浮木,任憑汙泥糊滿了臉,任憑劇痛撕裂身體,也絕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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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給老子搶過來!”熊屠子氣急敗壞,對著瘦猴冬瓜怒吼!

瘦猴獰笑著,舉起木棍,對準沈墨軒死死攥著藥包的手臂就要砸下!這一棍下去,手臂必斷!

就在這千鈞一發、沈墨軒即將徹底墜入深淵的瞬間——

“住手!”

一個清冷、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穿透力、如同碎冰撞擊玉盤的女子聲音,突兀地在混亂的河岸上空響起!

這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熊屠子的怒吼、瘦猴的獰笑和汴河的濤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凍結了場中所有的動作!

熊屠子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動作僵在半空,愕然回頭!

沈墨軒也艱難地抬起沾滿汙泥和血汙的臉,透過模糊的視線望去!

隻見在靠近虹橋橋墩、一處相對高些的、堆放著廢棄纜繩的土堆上,不知何時,靜靜地立著一名女子。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料子卻並不顯華貴的深青色勁裝,外罩一件同色的、沒有任何紋飾的棉鬥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清晰、略顯蒼白的下頜和一抹緊抿的、顏色淺淡的唇。晨光熹微,勾勒出她身形挺拔而略顯單薄的輪廓,如同河岸旁一株孤峭的青竹。

她站在那裡,無聲無息,仿佛與身後巨大的虹橋陰影融為一體。沒有護衛,沒有排場,隻有一種沉靜到極致、卻又銳利如出鞘寒刃般的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

熊屠子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三角眼裡閃過一絲驚疑不定。這女子出現的太過詭異,氣息也太過沉靜危險,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但他橫行霸道慣了,尤其是在這遠離主碼頭、三教九流混雜的河汊之地,色厲內荏地吼道:“哪來的小娘皮!少管閒事!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收拾!”

女子並未動怒,甚至沒有看熊屠子一眼。兜帽陰影下,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月光,越過熊屠子三人,精準地落在了泥濘中、死死攥著藥包一角、如同瀕死野獸般掙紮的沈墨軒身上。那目光在他慘白的臉、嘴角刺目的血汙、以及那雙因絕望和執拗而布滿血絲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隨即,她緩緩抬起了右手。那隻手從鬥篷下伸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是近乎透明的蒼白,在晨光中顯得有些脆弱。但她的動作卻異常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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