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汙穢、粘膩的地麵摩擦著他身上的傷口，帶來持續的刺痛。每一次挪動，雙腿骨骼深處都傳來令人牙酸的鈍響。他爬得異常艱難，速度慢得如同蝸牛。所過之處，留下一條混合著血水、汙泥和嘔吐物殘渣的肮臟痕跡。
兩側是高聳的、冰冷的金屬牢籠網格。無數雙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透過網格的縫隙，死死地盯著他！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舔舐著他爬行的軌跡。有麻木的，有好奇的，有純粹惡意的，更多的，是那種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饑餓與貪婪！仿佛在等待他耗儘最後一絲力氣，然後一擁而上，將他分食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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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的喘息聲、低低的議論聲、充滿惡意的竊笑聲，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跟隨著他爬行的軌跡。
“新來的小崽子…”
“腿好像廢了？”
“看他懷裡…鼓鼓囊囊的…”
“剛才還傷了老鬼的手…有家夥…”
“嘿嘿…看他能爬多遠…”
這些低語如同冰冷的針，不斷刺穿著沈墨軒緊繃的神經。他隻能死死低著頭，不去看那些目光，將全部的意誌力都集中在爬行上，攥緊手中的瓷刃，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帶來的唯一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巨大的空間仿佛沒有儘頭。一排排巨大的金屬牢籠如同冰冷的墓碑，向黑暗深處延伸。空氣汙濁得令人窒息。爬行了不知多久，沈墨軒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快要耗儘，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抽吸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濃重的血腥氣。雙腿的麻木感似乎減輕了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清晰、更加劇烈的、仿佛骨髓被無數細針攪動的銳痛！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破爛的單衣，混合著汙垢緊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就在他意識開始模糊，幾乎要一頭栽倒在汙穢的地麵上時——
“丙字區”三個模糊的、刻在冰冷金屬柱上的暗紅大字，終於出現在前方昏黃的燈光下！
他精神一振！用儘最後的力氣，朝著那標記的方向加速爬去！
七排…下九籠…
他艱難地辨認著牢籠上模糊的編號。這裡的牢籠更加擁擠，光線也更加昏暗。空氣裡彌漫著更加濃重的絕望和死氣。終於，他看到了那個標記著“下九”的巨大金屬牢籠！
牢籠的金屬柵欄與其他牢籠並無二致，布滿了鏽跡和深褐色的汙垢。柵欄門並未上鎖，隻是虛掩著。籠內空間狹小，地麵同樣是冰冷粘膩的金屬，鋪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黴爛氣味的枯草。角落裡蜷縮著幾個模糊的身影，如同幾堆破爛的垃圾，一動不動，散發著濃烈的酸臭和死氣。
沈墨軒的心沉了下去。這就是他的“家”？一個與幾個瀕死或已死的“薪柴”共享的金屬棺材？
但他彆無選擇。他掙紮著爬到籠門前，用儘力氣推開虛掩的、冰冷沉重的柵欄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聲音驚動了籠內角落裡的“垃圾”。其中一個身影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動了一下。一張布滿汙垢、如同風乾橘子皮般的老臉抬了起來，渾濁的眼睛茫然地看向門口的光亮處，又緩緩垂下，仿佛連抬頭的力氣都已耗儘。
另外兩個身影則毫無反應，如同兩具早已冰冷的屍體。
沈墨軒爬了進去。濃烈的酸臭和腐屍般的死氣瞬間將他包圍。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爬到一處相對乾燥、遠離那幾個“室友”的角落，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將身下散發著黴味的枯草稍微攏了攏，便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抽去所有骨頭般，重重癱倒下去。
冰冷的金屬地麵透過薄薄的枯草傳來刺骨的寒意。身體的劇痛、肺腑的灼燒、雙腿骨髓深處的銳痛、以及精神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徹底淹沒。他蜷縮在散發著黴爛氣味的枯草上，身體因寒冷和劇痛而無法控製地顫抖。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意識在昏迷的邊緣搖搖欲墜。
然而，就在他即將徹底陷入黑暗時，一股難以遏製的、如同野火燎原般的灼熱感，猛地從他肺腑深處爆發開來！
這股灼熱感如此熟悉，又如此致命！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肺葉間瘋狂攢刺！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濃重的血腥氣！
“咳…咳咳咳！”他猛地蜷縮起來，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每一次劇烈的咳嗽都震得他全身骨骼欲裂，雙腿的銳痛更是如同鋼針貫穿！一大口粘稠、暗紅、帶著濃烈腐敗氣息的汙血，無法抑製地噴濺在身前的枯草和冰冷的金屬地麵上！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在狹小的牢籠中彌漫開來！
“嗬…嗬…”他如同離水的魚，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痛和濃烈的腥甜。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
是傷勢複發！是肺癆！在經曆了玄枵初啼的精神撕裂、蝕骨焚身的肉體折磨、以及這萬骨窟汙穢惡臭的侵蝕後，他體內那看似被小涅盤丹強行壓製下去的病灶，如同積壓的火山，再次猛烈爆發了！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而猙獰！
沈墨軒顫抖著，用沾滿自己鮮血的、冰冷僵硬的手，艱難地探入懷中，死死攥住了那個深青色的布囊！
布囊裡，是剩下的兩片又三分之二的“小涅盤丹”！
生的誘惑，如同地獄邊緣垂下的蛛絲，強烈到讓靈魂都在顫抖！但同時，那女子冰冷的警告、鴉十三“劫數”的評價、以及第一次服用那三分之一藥片時經曆的、比死亡更甚的焚經毀脈之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著他的神經！
吃？還是不吃？
吃下去，或許能再次壓製這致命的病灶，爭取一線生機！但代價，可能是再次經曆那非人的折磨，甚至可能直接在這虛弱的身體崩潰中徹底死去！而且，在這危機四伏、隨時可能被搶奪的萬骨窟中，陷入那種毫無抵抗力的劇痛昏迷，無異於將自己變成砧板上的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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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以他現在的狀態，這猛烈爆發的肺癆病灶，足以在幾個時辰內，將他徹底拖入死亡的深淵！變成這萬骨窟中又一具無人問津的枯骨！
沒有選擇！從來都沒有選擇！
沈墨軒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他用儘最後的力氣，顫抖著撕開布囊，摸索著，掏出了其中一片深褐色、堅硬如石的“小涅盤丹”！
這一次，他沒有再掰開。他直接將那指甲蓋大小、散發著霸道複雜藥香的藥片，猛地塞入了口中！
藥片入口，堅硬冰冷，如同含著一枚石子。
下一秒，熟悉的、如同萬載寒冰與熔岩交織的恐怖“氣”，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冰冷刺骨與灼熱焚身的感覺再次絞纏！無數細小鋼針攢刺般的尖銳痛感，順著咽喉瘋狂鑽入！
劇痛！熟悉的、毀滅性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呃啊——！”
沈墨軒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嘶！身體在冰冷汙穢的枯草上劇烈地痙攣、翻滾！如同被投入了油鍋的活蝦！他死死捂住胸口，感覺自己的肺腑、經絡、乃至整個生命，都在被這股霸道絕倫的藥力瘋狂地撕扯、焚燒、重塑！
萬骨窟的汙濁空氣，丙字區七排下九籠的冰冷金屬，角落那幾堆散發著死氣的“垃圾”…一切都在劇痛中扭曲、旋轉、遠去。
唯有手中緊攥的那柄冰冷瓷刃的觸感，如同最後一點錨定現實的坐標，在無邊的痛苦煉獄中，閃爍著微弱卻不肯熄滅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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