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筆業務都不大,多是幾十文到幾百文的額度,期限短則幾天,長則一月。利息收入微薄,但架不住細水長流。更重要的是,那種相對公道的名聲,正以一種緩慢卻堅實的速度積累著。
沈墨軒並未掉以輕心。他深知這看似順利的開局之下隱藏的巨大風險。每一筆放款,他都讓陳平詳細記錄借貸人的情況、抵押物價值、還款能力評估,試圖從中總結出規律。他每晚都會和周老倌、陳平核對賬目,分析可能出現壞賬的苗頭。
然而,麻煩還是來了。
這日晌午,一個穿著邋遢、眼神遊移的漢子,夾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走進了周記押店。他聲稱包袱裡是家裡祖傳的幾件錫器,急等錢用,要活當。
周老倌打開包袱,裡麵果然是幾件做工粗糙、卻頗有些分量的錫酒壺、錫燭台。他按照慣例,叫來了陳平。
陳平拿起一件錫壺,掂量了一下,又仔細查看接口和底款。沈墨軒在陰影裡,目光掃過那些錫器,眉心忽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不可察的悸動——並非星瞳主動激發,而是某種對金屬質地異常敏銳的直覺在提醒他。
這些錫器…重量似乎有些不對勁?而且色澤過於均勻,缺乏老錫器應有的氧化層次和使用痕跡。
陳平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他拿起一個燭台,用手指關節輕輕敲擊了幾下,聲音沉悶,不像純錫應有的清亮。他皺了皺眉,對那漢子道:“這位大哥,你這錫器…成色似乎有些雜,怕不是純錫的。我得刮開一點看看。”
那漢子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故作惱怒:“刮什麼刮!祖傳的東西還能有假?你們這店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找彆家去!”
“規矩如此,還請見諒。”陳平語氣平靜,卻堅持拿起一把小刀,在燭台底部不顯眼處輕輕刮了一下。
刮痕處露出的,並非錫白色的金屬光澤,而是一種暗淡發灰的底色!
這是灌了鉛的假貨!外麵隻裹了薄薄一層錫皮!
“大哥,你這東西不對。”陳平放下小刀,臉色冷了下來,“請回吧。”
那漢子見把戲被拆穿,頓時惱羞成怒,一把搶過包袱,指著陳平鼻子罵道:“放屁!你們懂個屁!分明是你們想壓價!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開不起店就彆開!”
他的叫罵聲引來了街麵上不少人的圍觀。周老倌嚇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那漢子罵罵咧咧地抱起包袱,似乎想要強行離開,卻在轉身時,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櫃台邊上那個敞開的小錢箱!
眼看錢箱就要被撞翻,裡麵為數不多的銅錢和碎銀就要撒落一地!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一直沉默站在陰影裡的沈墨軒,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並非去扶錢箱,而是如同鬼魅般側身一步,恰好擋在了那漢子的衝撞路線上,同時右手看似隨意地向前一搭,輕輕按在了那漢子抱著包袱的手臂肘關節處。
動作輕巧,甚至沒什麼煙火氣。
那漢子卻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前衝的勢頭猛地一滯!整條手臂瞬間酸麻無力,懷裡的包袱差點脫手!他駭然抬頭,正對上沈墨軒那雙深不見底、冰冷得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虛張聲勢,直抵內心最深的恐懼。
漢子所有的叫罵和氣勢瞬間被噎了回去,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隻要再敢妄動分毫,立刻就會遭到致命的攻擊。
“東西不對,店規如此。”沈墨軒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請便。”
那漢子嘴唇哆嗦了幾下,色厲內荏地撂下一句“你們…你們給老子等著!”然後抱著包袱,灰溜溜地擠開圍觀的人群,頭也不回地跑了。
一場風波,被沈墨軒以一種近乎無聲的方式強行壓了下去。
周老倌長舒一口氣,連忙扶穩錢箱,心有餘悸。陳平看著沈墨軒,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和更深沉的敬畏。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一番,也漸漸散去。
但沈墨軒的心情並未放鬆。他知道,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那些靠盤剝底層為生的吸血蛀蟲,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有人打破行規,撬動他們的利益。
剛才那漢子離去的眼神,怨毒而不甘。
更大的麻煩,恐怕還在後頭。
他看向門外汴京城灰暗的天空,眼神愈發冰冷銳利。
這剛剛試水的牛刀,已然見了風浪。未來的刀光劍影,隻怕會更加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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