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父親遺秘
“這玉扣……你從何處得來?!”
鎮國公楊驍的聲音在顫抖,那雙握了一輩子槍、殺敵無數的手,此刻竟在微微發顫。他死死盯著沈墨軒掌中的白玉雲紋扣,仿佛那不是一塊玉,而是一道驚雷。
沈墨軒心中一緊:“是黑風寨鬼醫司徒玄所贈,說是……家父遺物。”
“不可能!”楊驍斬釘截鐵,“這枚玉扣是前太子趙桓貼身之物,當年太子薨逝,此物隨葬入陵,老夫親眼所見!”他猛地抬眼,眼中血絲密布,“除非——”
話音未落,前方李德全尖細的笑聲打斷了對話。
“喲,鎮國公好眼力。”這太監坐在馬上,臉上堆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既然認得此物,就該明白——沈墨軒手持太子陪葬品,與盜掘皇陵何異?此乃誅九族的大罪!”
他身後百名黑衣武士齊齊上前一步,弩機弦繃緊的“咯吱”聲在清晨空氣中格外刺耳。
楊驍緩緩轉頭,銀發在晨風中飛揚。這位年過六旬的老將,此刻眼中爆發出驚人的殺氣:“李德全,你一個閹人,也配在老夫麵前談皇陵?”
長槍一抖,槍尖直指對方:“二十年前太子下葬時,你不過是個端尿壺的小太監,你見過玉扣?你進過太子陵?再敢胡言亂語,老夫今日就在此地,為朝廷清理門戶!”
李德全臉色鐵青,卻不敢再逞口舌之快。楊驍的威名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真要動起手,他這百人未必夠看。
“國公爺,”李德全咬牙拿出第二道手諭,“這是皇上病危前所下詔書,命監國曹國公暫攝朝政,邊關諸將無詔不得擅離駐地。您今日率軍至此,已屬違旨。若再執意包庇欽犯——”
他展開手諭,黃綢上的朱紅大印在晨光中刺眼:“便是抗旨謀逆!”
氣氛凝固如鐵。
楊字營三百騎兵握緊了刀柄,黑衣武士的弩機抬起一寸。隻需一點火星,這片官道就將變成修羅場。
沈墨軒忽然策馬上前一步。
“李公公,”他聲音平靜,“你說我是欽犯,可有實證?你說玉扣是太子陪葬品,可敢開陵驗看?若無實證便憑空汙蔑,按大雍律,誣告反坐——公公要不要試試?”
李德全眼神閃爍:“證據自然有,待押你回京……”
“那就是現在沒有了。”沈墨軒打斷他,轉向楊驍,深深一躬,“國公爺,墨軒奉皇上密旨前往邊關,途中屢遭截殺。昨夜黑風寨鬼醫司徒玄贈玉扣時說,持此物可見國公,國公必信我之言。如今看來——”
他舉起玉扣,陽光下,玉質溫潤,那個“淵”字清晰可見:“此物或許確有蹊蹺,但墨軒相信,國公爺會明察秋毫。”
楊驍盯著玉扣,眼中神色變幻不定。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李德全,”老將軍聲音沉如鐵石,“你回去告訴曹國勇:沈墨軒,老夫保了。若要拿人,讓他親自來邊關,帶聖旨來。至於你——”
他槍尖一挑,指向那百名黑衣武士:“三息之內,滾出老夫視線。否則,殺無赦。”
“一。”
李德全臉色煞白。
“二。”
黑衣武士中有人開始後退。
“三——”
“撤!”李德全尖聲叫道,調轉馬頭,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百名武士如潮水般退去,轉眼消失在官道儘頭。
塵埃落定。
楊驍這才轉頭,深深看了沈墨軒一眼:“隨老夫回營。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鎮國公大營,中軍帳。
炭火盆燒得正旺,驅散了邊關初秋的寒意。帳內隻有四人:楊驍、沈墨軒、海石、巴圖——秦昭雪和慕容霜護送慕容驚鴻前往藥王穀,尚未歸來。
楊驍屏退左右,親自關上帳門,又檢查了帳壁。做完這一切,他才在帥案後坐下,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又是一枚白玉雲紋扣。
與沈墨軒手中那枚幾乎一模一樣,隻是色澤略暗,邊角有細微磨損。
“這……”沈墨軒瞳孔驟縮。
“太子當年,其實有一對玉扣。”楊驍摩挲著那枚舊玉,聲音低沉,“一枚貼身佩戴,另一枚……”他抬眼看向沈墨軒,“賜給了你父親沈文淵。”
帳內死寂。
炭火劈啪作響。
“國公爺認識家父?”沈墨軒聲音乾澀。
“何止認識。”楊驍苦笑,“二十年前,太子趙桓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是太子太傅慕容朔,另一個就是你父親沈文淵——太子伴讀,兼東宮財務官。”
他站起身,走到帳壁懸掛的邊關地圖前,背對眾人:“太子仁厚,但並非庸才。他早看出朝中黨爭激烈,曹氏外戚權傾朝野,故而暗中經營,以備不測。而你父親,就是他最得力的臂膀。”
沈墨軒握緊了拳。父親從未提過這些!在他記憶中,父親隻是個勤懇的戶部侍郎,每日早出晚歸,案牘勞形,偶爾教導他讀書寫字,說的都是忠君愛國的大道理。
“太子秘密組建了一個金庫,代號‘玄鳥’。”楊驍轉過身,眼中映著炭火的光,“資金來源複雜:有太子封地的歲入,有江南商路的紅利,甚至……有先帝默許撥給的秘密款項。這些錢,全部由你父親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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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帥案抽屜裡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鋪在桌上。地圖標注著大雍山川城池,其中七處地點被朱砂圈出,旁邊各有代號:雲、風、雷、電、雨、霧、霜。
“這是玄鳥金庫的七處秘密分庫。”楊驍手指點在其中一處,“你之前在枯井找到的,隻是‘雲’庫,最小的一處。”
沈墨軒渾身一震:“您怎麼知道……”
“因為老夫,當年也是知情者之一。”楊驍長歎,“太子曾密信於我,說若朝中有變,玄鳥金庫的錢財,可助忠良之士匡扶社稷。但——”
他臉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太子案發前三個月,你父親突然‘病故’。東宮給出的說法是染了急症,暴斃而亡。當時老夫駐守邊關,來不及回京吊唁,等半年後回朝述職,想去沈家祭拜,卻發現沈府已人去樓空,你母親帶著你不知去向。”
沈墨軒腦中嗡嗡作響。七歲那年,父親突然去世,母親連夜帶他離京,遷往江南老家。他問為什麼,母親隻說京城是非多,要遠離。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我當時覺得蹊蹺,”楊驍繼續道,“暗中查訪,找到一個當年為你父親驗屍的仵作。那仵作說,沈文淵並非急症而死,而是中了慢性劇毒,毒性發作時像極了心疾,但仔細查驗,能發現臟腑有細微的異變。”
“是誰下的毒?”沈墨軒聲音嘶啞。
楊驍搖頭:“不知。那仵作說完這些,三日後便失足落井而死。線索斷了。”
帳內陷入沉默。隻有炭火爆裂的聲響,和海石、巴圖粗重的呼吸聲。
良久,沈墨軒才開口:“國公爺,那枚玉扣……您手中這枚,從何而來?”
楊驍拿起舊玉,眼神複雜:“太子下葬前夜,慕容朔偷偷來見我,給了我這枚玉扣。他說,這是沈文淵生前托他保管的,若將來有沈家後人持另一枚玉扣來尋,便將此物交還,並告訴那人——玄鳥未死,待風而起。”
“慕容朔?”沈墨軒想起黑風寨中,司徒玄提到慕容驚鴻的父親正是太子太傅慕容朔。
“慕容朔交給我玉扣後,當夜便自焚於府中。”楊驍聲音低沉,“火起得蹊蹺,但現場找到了他的遺書,說是愧對太子,以死謝罪。朝野嘩然,曹國勇借機清洗太子舊臣,牽連者眾。”
他走到沈墨軒麵前,將舊玉放在他手中:“現在,兩枚玉扣都在你這裡了。司徒玄說得對,見玉扣如見人,老夫會信你、幫你。但你要明白——”
老將軍按住沈墨軒的肩膀,力道沉重:“從你拿到這玉扣開始,你就繼承了二十年前那場未儘的棋局。你的對手,是曹國勇,是影衛司,甚至可能是……當今皇上。”
沈墨軒握緊兩枚玉扣,溫潤的玉石此刻卻燙手。
“我要知道全部。”他抬起頭,眼中燃著火焰,“玄鳥金庫,七處分庫,資金流向——一切。”
楊驍走回帥案,從最底層的暗格中,取出一個鐵盒。盒子打開,裡麵是一本燒得隻剩半冊的賬本,邊緣焦黑,紙頁泛黃脆裂。
“這是你父親的遺物。”楊驍小心地將賬本推到沈墨軒麵前,“慕容朔交給我的,說是從沈府火場中搶出的。上麵記載著玄鳥金庫的明細,但最重要的幾頁……燒毀了。”
沈墨軒顫抖著手,翻開賬本。
字跡是父親的,他認得。工整的小楷,一絲不苟地記錄著一筆筆收支:某年某月,入江南絲款三萬兩;某年某月,出北地糧草五萬石;某年某月,購遼東戰馬兩千匹……
越往後翻,沈墨軒的手越抖。
資金數額越來越大,流向越來越詭異。到最後幾頁殘卷,赫然出現數筆令人觸目驚心的記錄:
景和十八年三月初七,出黃金二十萬兩,注:北院軍械。
景和十八年五月廿一,出白銀五十萬兩,注:北院餉銀。
景和十八年七月十五,出珠寶古玩折價三十萬兩,注:北院特支。
北院!
這兩個字像毒針,刺進沈墨軒眼中。
他猛地抬頭:“北院是什麼?”
楊驍臉色鐵青,沉默良久,才吐出三個字:“皇室暗衛。”
帳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親兵在帳外高喊,“國公爺,營外有一隊人馬求見,說是沈總管的人!”
沈墨軒霍然起身。難道是秦昭雪他們回來了?
眾人衝出大帳,隻見營門外,秦昭雪、慕容霜扶著勉強能站立的慕容驚鴻,身後跟著四名傷痕累累的護衛——出發時是八人,如今隻剩一半。
“昭雪!”沈墨軒衝過去。
秦昭雪臉色蒼白,身上有多處包紮,但眼神依然銳利。她看到沈墨軒,鬆了口氣,卻急聲道:“藥王穀去不了了!我們剛出百裡就遭遇三波截殺,對方是影衛司精銳,目標明確——要搶慕容前輩!”
慕容霜扶著祖父,眼中含淚:“爺爺的毒……藥王穀主說,腐骨散已侵入心脈,若無解藥,最多還能撐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