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夠了。
李墨軒看著遼軍遠去的煙塵,終於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大口喘氣。
剛才的博弈,耗儘了他所有心力。
“墨軒!”秦昭雪從城中衝出,撲到他身邊,“你沒事吧?”
“沒事……”李墨軒搖頭,看向被救回的曹皇後,“把她……看好。”
曹皇後被兩個士兵扶著,看向李墨軒的眼神極其複雜,有恐懼,有怨恨,也有一絲……感激?
畢竟,他救了她一命。
兩個時辰後,鎮國公大營。
中軍帳內,炭火燒得正旺。
楊驍看著跪在麵前的李墨軒,這位須發皆白的老將,眼中滿是感慨。
“起來吧。”他扶起李墨軒,仔細打量他的臉,“像……真像太子殿下年輕的時候。”
李墨軒沉默著,將陳硯舟臨死前劃在他掌心的三個字,以及趙老漢說的真相,一一道來。
楊驍聽完,長歎一聲:“該來的,終究來了。”
他走到帥案後,從最底層的暗格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盒。木盒打開,裡麵是兩卷聖旨。
一卷明黃,是現任皇帝——也就是剛剛“登基”的三皇子——給沈墨軒的密旨,命他接管邊軍,平叛勤王。
另一卷玄黑,邊緣繡著金線,透著古樸威嚴的氣息。
“這是先帝密旨。”楊驍緩緩展開玄黑聖旨,“景和十八年,先帝臨終前三天,秘密召老夫入宮,親手交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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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上的字跡已經泛黃,但朱紅璽印依然清晰:
“朕知太子冤,然國事為重,不可動蕩。若後世子孫昏庸誤國,致使江山危殆,鎮國公楊驍可憑此旨,擁立太子遺脈複位,匡扶社稷。”
李墨軒渾身一震。
先帝……竟然早就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
“為什麼?”他聲音發顫,“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替太子平反?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他死?”
“因為當時的朝廷,經不起動蕩。”楊驍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曹氏外戚權傾朝野,邊關遼國虎視眈眈,江南還有水患饑荒。若強行替太子平反,必然掀起黨爭,甚至可能引發內戰。先帝……是為了大局。”
“所以太子就該死?!”李墨軒怒吼,“所以我父親就該死?!所以三百玄鳥衛、無數忠臣,都該死?!”
“沒人該死。”楊驍睜開眼,老淚縱橫,“但這就是帝王之道,這就是……江山之重。先帝每夜噩夢,臨終前嘔血三升,全是心病。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太子,對不起你們,所以留下了這道密旨,給你們……留了一條後路。”
他從木盒底層,又取出一張絲帛。
絲帛已經發黑,上麵是用血寫的字跡,娟秀而絕望:
“吾兒若在,左肩當有赤鳳胎記。婉妹妹,求你將他撫養成人,莫告訴他身世,隻願他平安一生。若天命有歸,此胎記為證。——太子妃絕筆”
赤鳳胎記。
李墨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左肩。
那裡,確實有一塊胎記,淡紅色,形如展翅的鳳凰。小時候母親說,那是胎裡帶的,是祥瑞。他從未多想。
現在……
“讓我看看。”楊驍沉聲道。
李墨軒顫抖著手,解開衣襟,露出左肩。
燭光下,那塊胎記清晰可見——頭、身、雙翼、尾羽,栩栩如生,正是鳳凰展翅的形狀!
“太子妃……”楊驍跪倒在地,對著絲帛重重磕頭,“老臣……終於找到小殿下了!”
帳內,一片死寂。
隻有炭火劈啪作響。
良久,楊驍起身,將兩卷聖旨都放在李墨軒麵前:
“現在,選擇權在你手中。”
他指著明黃聖旨:“持陛下密旨,你便是皇命欽差,可接管邊軍十五萬,回京平叛,誅殺曹國勇,扶保新君——雖然那新君是你的殺父仇人。”
又指著玄黑聖旨:“持先帝密旨,你便是太子遺孤,大雍正統。老夫可擁立你為帝,以清君側之名,揮師南下,奪回本該屬於你父親的江山。”
他看著李墨軒的眼睛:
“選吧。是繼續當沈墨軒,還是……做李墨軒?”
李墨軒看著兩卷聖旨,看著那封血書,看著左肩的胎記。
二十年的謎團,在這一刻全部解開。
他不是沈家子,他是太子遺孤。
他的父親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殺的。
他的母親不是普通婦人,是太子妃的侍女。
他的姐姐為了送玉扣,死在他麵前。
陳硯舟為了保守秘密,服毒自儘。
慕容驚鴻為保護他,身中劇毒。
而現在,他麵前擺著兩條路——
一條是忠臣之路,扶保仇人,平叛安邦,然後功成身退,或許能得個善終。
一條是帝王之路,揭竿而起,血洗江山,要麼君臨天下,要麼……屍骨無存。
帳外傳來腳步聲。
秦昭雪、趙老漢、海石、巴圖、慕容驚鴻都走了進來。他們顯然已經知道了真相,此刻都看著李墨軒,等待他的選擇。
“墨軒,”秦昭雪輕聲道,“無論你選哪條路,我都陪你。”
“少主,”趙老漢跪地,“玄鳥衛,永遠效忠太子血脈。”
“公子,”海石和巴圖也跪下了,“我們這條命,是您救的,現在該還了。”
慕容驚鴻咳嗽幾聲,虛弱道:“老夫……還能開三次弓。一次給曹國勇,一次給那個弑兄篡位的皇帝,最後一次……留給想害你的人。”
李墨軒看著這些人,看著他們眼中的堅定,看著他們渾身的傷痕。
然後,他笑了。
笑中有淚,淚中有血。
他伸手,拿起了那卷玄黑聖旨。
“我父親等了二十年,沒等來平反。”
“我母親等了二十年,沒等來公道。”
“三百玄鳥衛等了二十年,沒等來清白。”
“現在——”
他將聖旨高高舉起:
“該等來一個答案了!”
帳外,十五萬邊軍已經集結。
火把如龍,照亮了邊關的夜空。
楊驍單膝跪地,聲如洪鐘:
“臣楊驍,叩見陛下!”
“吾皇萬歲——”
十五萬人的呼喊,震天動地。
李墨軒——現在該叫大雍太子李墨軒,或者,未來的皇帝——走出大帳,站在點將台上,俯瞰著無邊無際的軍隊。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再無回頭路。
但他不後悔。
因為他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死”,母親為什麼要“逃”,陳硯舟為什麼要“叛”,姐姐為什麼要“送命”。
因為有些東西,比性命更重要。
比如公道。
比如真相。
比如——
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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