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風聲嗚咽,雪越下越大。
許久,慕容驚鴻顫抖著手,解開鎧甲,褪下內衫。
燭光下,他的左肩裸露出來。
那裡,赫然有一塊赤紅色的胎記——形如展翅鳳凰,與李墨軒左肩那塊,一模一樣!
轟——
李墨軒腦中一片空白。
真的有。
沈文淵血書裡說的“赤鳳胎記”,慕容驚鴻真的有。
而且……和他的一樣。
“你……”他聲音發顫,“你早就知道?”
慕容驚鴻垂下眼:“臣……不知道這胎記意味著什麼。父親隻說,這是慕容氏血脈的象征,讓我永遠不要示人。”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
“因為……”慕容驚鴻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臣怕。怕這胎記……會讓我們變成敵人。”
敵人。
如果他們都是太子遺孤的候選人,那確實是敵人。
李墨軒踉蹌後退,跌坐在龍椅上。
原來如此。
原來沈文淵說的“真太子遺孤已在朝中位高權重”,指的是慕容驚鴻。
原來陳景和說的“你們真正的父母還活著”,可能也是指慕容驚鴻的父母。
原來他李墨軒,從頭到尾,都隻是個替身。
一個沈文淵為了保護真太子,推出來的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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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慕容驚鴻跪倒在地,“臣從未想過與陛下爭位。這江山是陛下打下來的,臣願誓死效忠……”
“不必說了。”
李墨軒打斷他,聲音疲憊。
他累了。
這三個月的殫精竭慮,這三個月的猜忌懷疑,這三個月的如履薄冰……原來都是笑話。
他為之付出一切、甚至險些喪命的江山,可能根本不屬於他。
他深愛、願意用性命保護的妹妹,可能跟他毫無血緣關係。
他信任、倚為臂膀的兄弟,可能是真正的太子遺孤。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的?
殿門突然被推開。
風雪湧入。
秦昭雪站在門口,一身素白,手中捧著一個金匱——那是存放傳國遺詔的匣子。
她看著殿中的兩人,看著慕容驚鴻裸露的左肩,看著李墨軒蒼白的臉,眼中滿是悲憫。
“不必驗了。”她輕聲說,聲音在風雪中飄散,“我知道真相。”
李墨軒和慕容驚鴻同時看向她。
秦昭雪走進來,關上門,將風雪隔絕在外。她走到禦案前,將金匱放在桌上。
“先帝真正的遺詔,在這裡。”她緩緩道,“不是你們看到的任何一份。這一份……是先帝駕崩前三日,親手交給我的母親婉娘的。”
她打開金匱。
裡麵不是詔書,而是一卷明黃色的帛書。
秦昭雪展開帛書,上麵隻有寥寥數語,但字跡蒼勁有力,確實是先帝親筆:
“朕崩後,傳位於長女昭陽。若昭陽不測,則由太子遺孤繼位。太子遺孤非男,乃公主,肩有赤鳳胎記,已托付沈文淵撫養。此詔唯昭陽可啟,餘者皆偽。”
長女昭陽。
那是秦昭雪。
太子遺孤是公主。
肩有赤鳳胎記。
李墨軒和慕容驚鴻同時看向對方,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如果太子遺孤是公主,那他們倆……
“你們二人,”秦昭雪看著他們,一字一句,“都是替身。”
“沈文淵為了保護真正的公主,找了兩個男孩作為掩護。一個放在明處,成為眾矢之的;一個放在暗處,成為最後的底牌。”
她指向李墨軒:
“你是明處的替身。沈文淵用自己的兒子冒充皇孫,將你推向前台,吸引所有火力。”
又指向慕容驚鴻:
“你是暗處的替身。慕容博當年收養你,是奉了先太子之命——如果明處的替身失敗,就由你頂上,繼續掩護真正的公主。”
最後,她看向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宮闕,看到那個隱藏在民間二十年的人:
“而真正的太子遺孤,那位公主……她一直在看著這一切。看著你們廝殺,看著你們流血,看著你們……為她鋪平道路。”
秦昭雪眼中湧出淚水: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母親臨終前,將這份遺詔交給我,說……等時機成熟,就公之於眾,迎公主回宮。”
“可是……”她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可是我不知道公主是誰……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隻知道,她就在我們中間,看著我們所有人……”
殿中死寂。
隻有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秦昭雪的哭聲。
李墨軒看著禦案上那份遺詔,看著跪在地上的慕容驚鴻和秦昭雪,忽然笑了。
笑得蒼涼。
原來,所有人都隻是棋子。
他是棋子,慕容驚鴻是棋子,秦昭雪是棋子,甚至死去的沈文淵、陳景和、周世昌……都是棋子。
而下棋的人,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公主。
她用了二十年,布下這盤棋。用所有人的命運,鋪就她回歸帝位的路。
“好棋。”李墨軒輕聲道,“真是……好大一盤棋。”
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
風雪撲麵而來。
遠處,京城的燈火在雪夜中明明滅滅。這座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城池,這座他以為屬於他的江山,原來都隻是一場戲的背景。
“昭雪,”他沒有回頭,“你知道公主在哪裡,對嗎?”
秦昭雪沉默。
“你知道,但你不能說。”李墨軒替她回答,“因為時機未到。因為戲……還沒演完。”
他轉身,看著殿中兩人:
“那我們就繼續演。”
“江南叛亂要平,新政要推,江山要穩——在公主現身之前,這場戲,不能垮。”
他走回禦案前,拿起那份遺詔,湊到燭火邊。
火焰吞噬了帛書,化作灰燼。
“這份遺詔,從來不存在。”李墨軒平靜地說,“江南的叛軍,是逆賊。沈文淵的血書,是偽造。我們三人——”
他看向慕容驚鴻和秦昭雪:
“是君臣,是兄妹,是這江山的守護者。”
“至於公主……”他頓了頓,“等她願意現身時,我們自然會知道。”
“而現在——”
他穿上龍袍,戴上冠冕,推開殿門。
風雪呼嘯而入。
殿外,百官肅立,等待著他的命令。
李墨軒站在台階上,俯瞰著他的臣民,他的江山。
無論他是誰,無論這江山屬於誰。
此刻,他是皇帝。
這就夠了。
“傳令三軍,”他的聲音在風雪中傳得很遠,“南下平叛。”
“這江山,亂不了。”
三個月後,江南叛亂平定,叛軍首領被擒。刑場上,那自稱“真正太子遺孤”的少年臨刑前大笑:“李墨軒!你以為你贏了嗎?公主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等她現身,你和慕容驚鴻,都得死!”話音未落,一支冷箭從觀刑人群中射出,正中少年咽喉。侍衛擒住放箭者——竟是一個麵容普通的中年婦人。婦人被押到李墨軒麵前,抬起頭,露出一張與秦昭雪有七分相似的臉。她看著李墨軒,微笑道:“陛下,公主讓我帶句話給你:戲演得很好,但該謝幕了。三日後,太廟見。”當夜,秦昭雪在宮中失蹤,隻留下一封信:“哥哥,我去見她了。若三日後我未歸……忘了我,好好活著。”李墨軒捏碎信紙,看向窗外——遠處太廟的方向,一點燈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真正的棋手,終於要現身了。而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棋局,終於……要見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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