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雞鳴斷續。蘇明遠倚窗而立,凝望著這個陌生而古老的世界。遠處,炊煙嫋嫋,青山如黛,幾戶農舍散落其間,宛如一幅水墨長卷徐徐展開。
建隆二年,北宋初年......他低聲呢喃,仍不敢相信自己已跨越千年時空。昨夜輾轉難眠,今晨醒來,依舊身處這間簡陋的木屋,不是夢境,而是無可辯駁的現實。
王婆已在院中忙碌,搗米舂麥之聲清脆悅耳。蘇明遠整理思緒,決定從她處探尋更多關於的信息,以便在這陌生時空立足。
待他洗漱完畢,剛踏出內室,便見王婆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迎麵而來。
蘇郎今早氣色好了許多。王婆慈祥地笑道,將粥碗遞給他,趁熱喝了吧,是小米熬的,最養人。
蘇明遠雙手接過,躬身道:有勞王婆費心。聲音刻意放得柔和,語調也模仿著前日聽到的古人腔調。
他在院中簡陋的木桌旁坐下,小心翼翼地品嘗著粥的滋味。粥質濃稠,略帶穀物的甘甜,與現代速食的味道截然不同,卻有一種樸實的美味。王婆在一旁忙碌著,不時關切地看他一眼。
待粥將儘,蘇明遠放下碗,狀若無意地問道:王婆,我昨夜思來想去,許多事仍記不清。能否請您與我說說......他停頓片刻,尋找合適的措辭,說說我的來曆?
哎喲,王婆驚訝地看著他,這病竟連自家身世都忘了?她歎了口氣,在蘇明遠對麵坐下,也罷,老身與你詳說一番,或許能喚起你的記憶。
王婆絮絮道來,蘇明遠專心聆聽,將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心。原來,前身蘇載,乃是本村秀才之子。其父蘇德明曾應舉不第,歸鄉後設帳授徒。十六年前,一場瘟疫奪去了蘇載父母的生命,年僅六歲的蘇載成了孤兒,由祖父撫養。祖父亦於三年前仙逝,此後蘇載獨居,靠在村中私塾教書為生。
你自幼聰慧,七歲能誦《論語》,十二歲便能作詩填詞。王婆眼中閃著讚賞的光芒,村裡人都說,你若能應舉,必定高中。隻可惜家境貧寒,又無長輩提攜......
那我......蘇明遠謹慎地組織語言,可曾參加過科考?
尚未。王婆搖頭,你本欲去年赴縣試,卻因病未能成行。今年方痊愈,又為教書勞累過度。你常言待積攢些銀兩,明年必定一試。
蘇明遠若有所思。科舉,這個他研究多年的古代選官製度,如今竟成了的人生大事。前身蘇載,與他同為文學癡狂之人,卻生不逢時,命途多舛。
王婆,私塾可在何處?有多少學生?他又問。
王婆見他問得仔細,心中稍安:在村東頭的老槐樹旁,本是你祖父的宅子,後半間辟為私塾。學生不過七八人,都是村中或鄰村的孩子,年紀小的六七歲,大的不過十二三歲。
蘇明遠暗自盤算,教授這個年齡段的孩童,應是識字、讀經階段,自己雖無教學經驗,但以現代人對古代文化的研究,應能應付。這或許是他在古代謀生的最佳選擇。
蘇郎,你這病後......王婆遲疑片刻,終於問出心中疑惑,怎地說話行事都與往日不同?
蘇明遠心頭一緊,忙解釋道:大病初愈,心神恍惚,言行或有不妥之處,還望王婆見諒。
王婆似信非信地點點頭:也罷,養好身子要緊。隻是那些孩子已盼了你三日,明日可要去上課了?
明日便去。蘇明遠沉思片刻,決定儘快接手前身的教學工作,一來可維持生計,二來可借此融入這個時代,勞煩王婆告知學生家長,就說我已好轉,明日複課。
這就去。王婆欣然應允,起身離去前又叮囑道,你且在家休養,莫要亂走。
待王婆身影消失在門外,蘇明遠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他站起身,決定詳細探索這個,以便更全麵地了解前身的生活。
屋舍不大,除臥室外,另有廚房和書房。廚房簡陋至極,一口土灶,幾件粗陶餐具,無油無鹽,可見前身生活之清苦。書房雖小,卻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張矮幾,一方硯台,幾卷書簡整齊排列。蘇明遠逐一翻閱,發現多為四書五經及曆代詩文集,其中不乏前身批注,字跡秀美,見解獨到,與現代學術觀點頗有契合之處。
蘇載啊蘇載,你我隔空相遇,竟有如此默契。蘇明遠喃喃自語,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情感連接,仿佛與千年前的這位書生冥冥中早有羈絆。
案頭攤開的一卷手稿引起了他的注意。拾起細看,竟是前身所作的詩詞,題為《夜讀有感》:
殘燭昏黃映案幾,
蟲鳴驚斷夜將半。
舉頭明月照青衫,
低眉破卷思無限。
知不可乎驟得,
托遺響於悲風。
斯人雖逝心猶在,
願繼明燈照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