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蘇明遠踏著濕潤的泥土路,向村外的那座小橋走去。
昨夜一場暴雨,將本就年久失修的木橋衝得搖搖欲墜。村民們約定天明在橋頭議事,商討修橋之策。蘇明遠雖為外來之人,卻因教書育人和近來在村中的活動,漸漸獲得村民認可,亦被邀參與其中。
橋身傾斜,幾塊木板已然脫落,露出森森黑洞。橋下溪水奔騰,不時衝擊著岸邊石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蘇明遠站在岸邊,望著這座殘破不堪的木橋,一時思緒萬千。
這橋,何嘗不似我自身——懸於兩岸之間,既不屬彼,亦不屬此。
村長已在橋頭等候,身旁聚集了十餘名村中長者。見蘇明遠到來,村長擺手示意他過去。
蘇先生來了。村長撫須道,咱們村這座橋有近百年曆史了,因它通往集市和鄰村,實為村民們生計命脈。今番修葺,不容怠慢。
眾人紛紛點頭。一位白發老者歎道:可惜村中錢糧緊缺,木料價高,修橋之事實非易事。
村民們麵露愁容,低聲議論。蘇明遠靜聽片刻,忽然開口:若容在下一言,此橋雖壞,但主體尚存。與其重建,不如修補加固,既省工料,又可速成。
村長撫須沉吟許久,目光在蘇明遠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衡量這個外來書生的言辭可信度。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裡,交織著謹慎與期待的光芒。
蘇先生可有具體之策?村長終於開口,聲音如山間老鬆,沉穩而有力。
蘇明遠心中已有計劃,他緩步走向橋身,俯身檢視那些被雨水衝刷多年的木料。他的指尖輕觸橋板,仿佛在傾聽一個沉默已久的故事。
此橋主體框架尚可用,他站起身說道,北宋工匠的手藝果然精湛。若能采用聯木交錯之法增強支撐,再輔以石塊固基,當可延其壽命數十載。
蘇明遠解釋了一種他在研究中了解到的橋梁技術——彩虹橋結構,這種橋梁通過一係列交錯搭接的橫梁和懸臂梁巧妙組合,無需橋墩便能橫跨水麵。
眾人麵露疑惑,不解其理。蘇明遠取出隨身攜帶的紙筆,迅速勾勒出設計草圖。
村中可有木匠?蘇明遠問道。
一位麻衣老者上前一步:老朽曾做過幾十年木活,不知先生所言是否可行?
蘇明遠將圖紙遞給老木匠:此法看似複雜,實則巧妙。用短木依次交錯疊加,上下交織,再以竹繩緊係。如此既省木料,又堅固異常。
老木匠接過圖紙,眉頭先是緊鎖,隨後漸漸舒展,眼中閃現出理解的光芒:妙哉!此法確如先生所言,省料而堅固。但恐一人之力難以成事。
村長見狀,立即道:可請鄰村同來,合力而為。蘇先生出謀,諸位鄉親出力,當可事半功倍。
就在眾人議論之際,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打斷了談話。
荒謬!一介書生,何知修橋之道?
人群分開,走來一位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正是村中富戶趙員外的管事周通。他麵帶冷笑,目光輕蔑地掃過蘇明遠。
周管事。村長點頭致意,語氣卻明顯冷了幾分。
周通傲然道:修橋乃大事,豈能聽信一個教書先生的胡言亂語?我家老爺願出銀兩,請縣城能工巧匠重修此橋,何必勞民傷財,用這等旁門左道?
一時間,橋頭氣氛驟然緊張。蘇明遠感受到周通話語中的輕視,但並未動怒。他早已習慣這般眼光——在這個尊卑分明的時代,一個寒門書生的地位終究有限。
但村長顯然不悅:周管事此言差矣。蘇先生雖為外來,但在村中教書育人已半載有餘,品行端正,學問淵博。其言不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