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桂花飄香。蘇明遠正在書房中溫習《孟子》,忽聞門外有人叩扉。開門一看,卻是師長府中的小廝。
蘇公子,我家老爺請您明日申時到府中用飯,說是有要事相商。小廝恭敬地遞上一張素箋。
蘇明遠接過細看,上麵是師長親筆:
明遠賢侄:近日見你學業精進,甚為欣慰。明日乃內子生辰,府中小宴,特邀賢侄一聚,共話學問,勿辭。
兄長王安道拜
內子生辰?蘇明遠心中一動。自拜師以來,師長王安道待他如子侄一般,但從未邀請他到府中做客。這次破例邀請,想必另有深意。
翌日申時,蘇明遠換上一身青色長衫,手持一卷《詩經》作為賀禮,來到師長府邸。
王府坐落在城中文人聚居的靜雅坊,門第雖不算豪華,卻透著書香門第的典雅。門前種著兩株梧桐,正值秋季,金葉滿枝,煞是好看。門房見了蘇明遠,忙不迭地引他入內。
穿過影壁,是一個不大的庭院,院中有假山流水,旁邊植著幾株竹子。廊下掛著幾幅字畫,皆是師長手筆。蘇明遠邊走邊看,心中暗自感歎:這才是古代文人的理想居所啊。
明遠來了!師長王安道從正廳中迎出,滿麵笑容,快請進,今日你師母特意準備了幾樣菜肴,都是你愛吃的。
步入正廳,蘇明遠首先向上座的一位中年婦人行禮:學生見過師母。
師母李氏約莫四十歲年紀,身著一襲淡青色襦裙,頭戴簡樸的銀釵,雖已人到中年,卻風韻猶存。最讓蘇明遠意外的是,她的眉宇間透著一股清雅的書卷氣,全然不似一般官宦之家的婦人那般庸俗。
明遠不必多禮。師母李氏溫和地說道,聲音輕柔卻不失威儀,常聽老爺提起,說你天資聰穎,學問精深,今日一見,果然器宇不凡。
蘇明遠正要回話,忽見廳中還坐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正低頭擺弄著茶具。師長見他目光疑惑,便介紹道:這是小女婉兒,今年十八,也算是半個學生了。
蘇明遠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古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會在有外客的場合露麵?更何況師長還說她是半個學生?
那少女王婉兒聞言抬起頭來,蘇明遠這才看清她的容貌:瓜子臉,柳葉眉,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卻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沉靜。她朝蘇明遠微微頷首:蘇師兄有禮了。
聲音清脆悅耳,舉止落落大方,全無一般閨中女子的扭捏。
蘇明遠心中更加疑惑,但還是規矩地回禮:王師妹有禮。
師長見氣氛有些拘謹,便笑著說道:都坐下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明遠,你可知為何邀你來此?
蘇明遠誠實地搖頭。
前日我與幾位同僚論及門下弟子,皆言各家子弟雖有才學,卻多缺乏深度。唯有你,不僅文章出色,更難得的是見解獨到,時有新意。師長端起茶盞,細細品了一口,我想讓你見見我這個家,也讓家人見見我這個得意門生。
師母在旁邊接話道:老爺常說,明遠不僅學問好,人品更佳。今日一見,確實如此。
蘇明遠受寵若驚:師長師母過譽了,學生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哪裡哪裡。師母擺擺手,老爺說你對《詩經》尤有心得,恰好婉兒也喜歡讀詩,你們不妨交流一二。
王婉兒聞言眼中一亮:師兄可否指教一二?我近日讀《關雎》,總覺得參差荇菜,左右采之這一句,與左右流之有何不同?
蘇明遠一怔。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涉及《詩經》的深層解讀。一般的閨中女子,怎麼會問出如此有見地的問題?
他沉吟片刻,答道:流之是順水而取,順其自然;則是主動摘取,帶有人為的意味。前者是君子的期待,後者是淑女的回應。詩人借此暗示,感情的發展需要雙方的主動與回應。
王婉兒聽了,眼中露出讚許之色:師兄解得精妙!我原以為隻是簡單的重複,不想其中竟有如此深意。
師長在旁邊撫須而笑:明遠這一解,連我也有所啟發啊。
就在這時,丫鬟來報飯菜已備好。眾人移至東廂的餐廳。
餐廳布置得很是雅致,案幾上擺著幾樣精致的菜肴:白切雞、清蒸鯉魚、素炒青菜、蓮子湯,都是家常菜色,卻做得極為用心。最讓蘇明遠驚訝的是,師母和王婉兒並未退避,而是與他們同席而坐。
在蘇明遠的現代記憶中,這種家庭聚餐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但以古代的標準來看,這已經是相當開明的舉動了。
席間,師長舉杯說道:今日既是內子生辰,也是師生相聚,當以茶代酒,共飲一杯。
眾人舉杯相慶。師母開口道:明遠,你覺得我們這個家如何?
蘇明遠認真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在座的三人,誠懇地說道:溫馨雅致,書香滿堂。師長師母相敬如賓,師妹才學不讓須眉,這樣的家庭,實在令人羨慕。
師母聽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老爺常說,家庭是士人的根本。一個真正的文人,不僅要有學問,更要懂得經營家庭,讓家成為學問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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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兒在旁邊輕聲道:娘親說得對。我雖是女兒身,不能像師兄這樣參加科舉,但也要讀書明理,將來才能相夫教子,不墮家風。
聽到這話,蘇明遠心中一震。在他的現代觀念裡,女性應該有與男性平等的受教育權和發展機會。但王婉兒的話,卻透露出古代女性對自身角色的認知——即使聰慧如她,也將自己的價值局限在相夫教子的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