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雪斷言呂布會主動上門,王允雖覺有理,但內心深處仍存疑慮。畢竟呂布性情難以捉摸,董卓積威之下,他是否真有膽量主動聯係外臣?王允按下心中忐忑,一麵安排簡雪在府中極為隱蔽的院落住下,叮囑心腹嚴加守護,不得走漏半點風聲;一麵如常處理公務,隻是內心多了份沉甸甸的期待與不安。
次日,天光微亮,司徒府邸依舊籠罩在一種壓抑的寧靜中。王允早早起身,在書房中秘密會見了同樣對董卓心懷不滿的士孫瑞與楊瓚兩位大臣。三人圍坐在內室,門窗緊閉,燭火搖曳,映照著他們凝重而焦慮的麵容。
“董賊近日愈發猖狂,前日竟在宴席上公然羞辱天子,如此下去,國將不國啊!”士孫瑞須發皆白,捶胸頓足,聲音壓抑著憤怒。
楊瓚亦是愁眉不展:“奈何其勢大,呂布驍勇,西涼軍悍虐,我等手無寸鐵,如之奈何?”
王允目光掃過二位同僚,心中憶及昨日與簡雪的密談,一股微弱的希望之火在胸中燃燒,但他深知此事關係重大,在未得準信前,絕不能向二人透露簡雪之事,隻能沉聲道:“二位大人稍安毋躁,董卓倒行逆施,天人共憤,其敗亡之日不遠。我等需耐心等待,靜觀其變,暗中聯絡誌士,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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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語含蓄,卻給士孫瑞和楊瓚傳遞了一絲微妙的信號,二人對視一眼,雖不明就裡,但見王允似乎有所依仗,焦灼之情稍緩。
就在三人低聲商議之際,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卻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心腹老仆福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一絲緊張:“老爺,有要事稟報。”
王允心中一凜,示意士孫瑞和楊瓚噤聲,沉聲道:“進來。”
福伯推門而入,快步走到王允身邊,俯身在他耳邊極低聲道:“老爺,呂……呂將軍來了,正在前廳等候,說是有要事求見。”
“什麼?”王允聞言,心中劇震,手中端著的茶盞幾乎失手跌落!他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竟然……竟然被那簡小姐一語中的!呂布真的主動上門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
這突如其來的驗證,讓王允在震驚之餘,對簡雪的判斷力產生了近乎敬畏的信服。他強壓下心中的翻江倒海,努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對福伯吩咐道:“快請!請呂將軍到內室相見!小心些,莫要引人注意!”他特意強調內室,是為了避開可能存在的眼線。
“是!”福伯領命,匆匆而去。
王允立刻對士孫瑞和楊瓚道:“二位,呂布突然到訪,事出非常,請二位暫到屏風後回避片刻。”
士孫瑞和楊瓚也是人精,一聽呂布之名,臉色頓變,心知必有大事,連忙點頭,迅速躲到了巨大的山水屏風之後,連呼吸都屏住了。
王允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氣,努力讓狂跳的心緒平複下來。他剛在主位坐定,就聽到門外傳來沉重而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簾籠一挑,一員虎將大步走入內室。正是呂布!他今日未著戎裝,隻穿了一身暗色錦袍,但魁梧挺拔的身材、顧盼自雄的氣勢依舊逼人。然而,細看之下,便能發現他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陰鬱和焦躁,眼神不再像以往那般睥睨一切,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惑與疲憊。他進入室內,對王允草草一拱手:“布,冒昧來訪,打擾司徒公了。”
王允連忙起身,臉上堆起熱情而恰到好處的笑容,仿佛對呂布的突然到來毫不意外:“奉先何出此言!快快請坐!奉先能來,寒舍蓬蓽生輝!”他親自引呂布坐下,吩咐侍女上茶,舉止從容,滴水不漏。
呂布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接過茶盞便放在一旁,目光掃過室內,似乎確認再無他人,這才壓低聲音,對王允道:“司徒公,布今日前來,實有一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王允心中暗喜,知道戲肉來了,麵上卻故作關切:“奉先有何難處,但說無妨。老夫雖不才,若能相助,絕不推辭。”
呂布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屈辱和憤懣,他猛地一拍大腿,恨聲道:“司徒公有所不知!那董卓……那老賊,簡直不把我當人看!”他便將前幾日董卓如何在酒後因小事大發雷霆,再次辱罵於他,甚至又提起手戟欲刺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末了,他虎目泛紅,聲音哽咽:“想我呂布,為他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汗馬功勞!他卻如此待我,視我如豬狗!若非……若非我閃避得快,早已成了他戟下冤魂!這口氣,叫我如何能咽下!”他這番訴說,半是真心的委屈與怨恨,半是試探王允的態度。
王允聽罷,心中更是大定,知道簡雪所料分毫不差。他臉上露出同情和憤慨之色,捶案道:“董卓老賊,如此對待功臣,真是喪心病狂!奉先受委屈了!”他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看向呂布,微笑著問道:“既如此,奉先可曾想過……另謀出路?”
呂布身軀一震,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和掙紮,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低聲道:“出路?如今長安內外,皆是董卓天下,何處是布之出路?司徒公……您德高望重,布今日前來,便是想請教司徒公,布……該如何是好?”他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求助和投石問路。
王允心中狂喜,知道時機已到!他不再猶豫,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無比的誘惑:“若奉先有意棄暗投明,為國除奸,眼下便有一個天大的機會!隻需奉先點頭,願作內應,何愁大事不成?”
“內應?”呂布瞳孔一縮,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誅殺董卓?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盤旋已久,但被王允如此直白地說出,還是讓他感到一陣心悸和恐懼。董卓積威已久,勢力盤根錯節,萬一失敗……
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那“父子”名分也成了他心理上的枷鎖,他遲疑道:“司徒公之意,布明白。隻是……奈何他與我,有父子之名,若我下手,天下人將如何看我?這……”
就在呂布猶豫不決、內心天人交戰之際,內室一側的帷幔後,傳來一個清越而平靜的女子聲音:“呂將軍顧慮的,是虛名,還是實利?是私情,還是大義?”
話音未落,帷幔輕動,一道纖細的身影緩步走出。正是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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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大驚失色,猛地站起,手瞬間按向腰間佩劍,厲聲喝道:“你是何人?!”他沒想到王允內室竟還藏有他人,而且是個陌生女子。
王允連忙起身,安撫道:“奉先勿驚!此乃自己人!”他轉向簡雪,介紹道:“簡小姐,這位便是呂將軍。”又對呂布道:“奉先,這位是豫州簡乾雲將軍的胞妹,簡雪小姐。”
“簡宇的妹妹?”呂布再次震驚,眼中的警惕變成了驚疑不定。簡宇!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意義非凡!這位與自己決裂的師兄,為什麼會把妹妹派到這裡來?
簡雪麵對呂布淩厲的目光,毫無懼色,從容一禮:“小女簡雪,見過呂將軍。家兄時常提及將軍,每每言及昔日封龍山同窗習武、並肩馳騁之誼,皆感慨不已。”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向呂布,接著道:“此乃家兄親筆書信,囑我麵呈將軍。家兄言道,將軍看過,自會明白。”
呂布聽到“封龍山”、“同窗習武”、“並肩馳騁”這些字眼,虎軀劇震,眼神瞬間變得複雜無比,有追憶,有慚愧,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他幾乎是搶也似的接過書信,迫不及待地拆開,就著室內明亮的光線,低頭急閱。
信上的字跡,他熟悉無比,正是簡宇那剛勁有力、力透紙背的筆法——
“布弟親啟:
滎陽一彆,忽忽數載。每憶封龍舊事,與弟並轡鬆崗,引弓逐鹿,飲泉澗而論戟,臥星野以談兵,未嘗不中夜起坐,神馳塞北。雒陽城下,雙戟並舉,共懾群梟,天下英雄莫不屏息,此誠快意平生,雖古之管鮑,何以加焉!
然自弟委身董氏,兄心痛如絞。董卓者,豺狼其性,虺蜴其心,弑君鴆後,屠戮忠良,虢鄜之墟血未乾,雒陽宮闕煙猶熾。弟本淩霄之驥,奈何屈首圉廄?明珠暗投,壯士蒙塵,豈惟舊友扼腕,實令天下齒冷!昔者擲戟之怨,猶在目前;婢妾之嫌,豈忘枕席?臥榻之側,鼾睡者非知己,實懸刃也!
今社稷倒懸,蒼生泣血,此正英雄裂土封侯之秋。弟若梟卓首以謝天下,則滔天惡名頓洗,不世功業立成。兄當率京豫之銳,為弟張勢;清宮禁之穢,助弟揚名。俟長安霧散,兄必執弟手告太廟:此呂奉先,非董家奴,乃漢室砥柱,吾生死弟兄也!
時乎時乎,去就不再。望弟慎思虎項金鈴,當解於係者;龍困淺灘,終須乘雲而行。臨書愴然,佇候佳音。
兄簡宇”
這封信,有情誼的呼喚,有嚴厲的斥責,有對現狀的分析,更有實實在在的承諾和出路!字字句句,如同重錘,狠狠敲打在呂布的心上。他想起年少時的壯誌,想起自己殺了丁原後簡宇的苦心相勸和恨鐵不成鋼,想起投靠董卓後的種種屈辱,想起如今的岌岌可危,再想到簡宇描繪的“青史留名”、“兄弟重逢”的未來……巨大的悔恨、委屈、以及對未來的渴望,交織在一起,衝擊著他的心防。
“噗通”一聲,這個曾經縱橫天下的猛將,竟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雙手緊緊攥著那封書信,指節泛白,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最終,壓抑不住的痛哭聲從喉嚨裡迸發出來,充滿了悲切與悔恨:“兄長……兄長!布……知錯了!布對不起兄長!布悔不當初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此刻的呂布,在簡宇這封直擊靈魂的信件麵前,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王允見狀,心中大喜過望,知道成功在即!他連忙上前,與簡雪一同扶起呂布。王允趁熱打鐵,懇切道:“奉先!如今迷途知返,猶未晚也!董卓國賊,天下共擊之!你若能為民除害,便是天下第一功臣,何人還敢因往事輕視於你?”
呂布抬起頭,淚痕未乾,眼中仍有最後一絲掙紮,他喃喃道:“可是……可是他終究與我有父子之名,我若殺之,豈非不義?天下人……”
“將軍此言差矣!”王允立刻打斷,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將軍本姓呂,與董卓何來骨肉之親?不過是權宜之稱罷了!如今他視你如草芥,擲戟欲殺之時,可曾念及半點父子之情?你保全性命尚且不易,還顧念這虛名作甚!”
這時,簡雪清澈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醍醐灌頂,直指核心:“呂將軍,妾身敢問一句,是與國賊董卓那虛假的、隨時可奪你性命的‘父子’名分重要,還是與家兄這般頂天立地、願助你成就功業、全兄弟之誼的英雄情義重要?是甘願背負助紂為虐的千古罵名,還是選擇成為誅除國賊、流芳百世的蓋世英雄?”
這番話,如同最後一記重錘,徹底砸碎了呂布心中那點可笑的顧慮和枷鎖!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猶豫儘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和熊熊燃燒的野心!是啊,董卓何曾真把他當兒子?而簡宇,卻仍願稱他一聲兄弟,給他一條光明的出路!
“我明白了!”呂布霍然站起,擦去臉上淚痕,一股淩厲的殺氣再次彌漫周身,他對著王允和簡雪重重一抱拳,聲音斬釘截鐵,“布願聽司徒公與小姐安排!誅殺國賊,萬死不辭!”
王允與簡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和大事將成的喜悅。
“好!”王允緊緊握住呂布的手,“如此,大漢江山,黎民百姓,皆仰仗將軍了!”
密室內,誅董大計的核心環節,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敲定。窗外的陽光似乎也明亮了幾分,穿透了籠罩長安已久的陰霾。正是:
司徒暗喜奇謀定,奉先泣拜義旗新。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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