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簡宇生擒楊奉,收服徐晃,計殺韓暹,平定白波。凱旋後,簡宇將功勳與賞賜儘分將士,聲望愈隆,接著處理政事。
眼看夜色漸深,丞相府的書房內,燭火搖曳,將簡宇挺拔的身影投映在牆壁上。他剛結束了與僚屬的議政,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正欲端起案幾上已微涼的茶湯呷一口,然後去休息。可就在這時,門外近衛沉穩稟報:“報丞相,司徒王允大人,在府外求見。”
正要休息的簡宇聞言,微微一怔。王允雖為他同僚,且因貂蟬之故,還與他有著一層微妙的關係,但如此夜深,居然不請自來,實屬異常。他放下茶盞,整了整衣袖:“快請司徒入內。”同時心中暗忖,莫非……朝中又有突發變故?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王允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未著官服,隻一身深色常服,更顯清瘦。往日裡矍鑠的精神似乎被抽走大半,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與憔悴,眉頭緊鎖,步伐不似平日沉穩,反而有些急促淩亂。夜風趁機卷入,吹得燭火一陣明滅,映得他臉色愈發晦暗。
“王司徒,如此深夜到訪,可是有緊要之事?”簡宇起身相迎,語氣溫和卻帶著探詢。他注意到王允眼中布滿血絲,心下疑竇更生。
王允疾步上前,竟來不及寒暄客套,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與急切,開門見山道:“丞相!老夫……老夫此來,實是有一事相求,關乎小女貂蟬性命啊!”他邊說邊拱手,姿態放得極低,甚至還帶著幾分哀求。
“你是說貂蟬姑娘?”簡宇心中猛地一緊,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張傾國傾城、更兼堅韌聰慧的容顏,以及多年前那個燈下毅然請命、又被自己以“大義”之名婉拒聯姻的女子。
他麵色一肅,伸手扶住王允,接著問道:“司徒莫急,慢慢說,貂蟬姑娘她……出了何事?怎會關乎性命?”他引王允至一旁坐榻坐下,親自斟了一杯溫茶遞過去。
王允接過茶杯,卻無心飲用,雙手微微發顫,使得杯中茶水漾出些許。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但話語依舊帶著哽咽:“丞相有所不知,蟬兒她……她已病重多日,藥石罔效,如今……如今隻怕是……”說到此處,王允眼圈泛紅,聲音哽咽,幾乎難以繼續。
“病重?”簡宇愕然,他印象中的貂蟬雖身形纖細,卻並非弱質女流,何以至此?
“可曾延請名醫診治?宮中太醫如何說?”簡宇心係貂蟬安危,接著問道。
“唉,彆說了,自然都請了!”王允搖頭,臉上悲戚之色更濃,“太醫皆言,此乃心病,鬱結於內,非尋常藥餌所能醫。憂思過甚,耗損心脈,若心結不解,隻怕……隻怕時日無多矣!”
他抬起淚眼,望向簡宇,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有無奈,有心疼,更有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丞相,蟬兒這病,皆是因你而起啊!”
“什麼!因我而起?”簡宇如聞驚雷,身形微微一震,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與困惑。
他自問與貂蟬並無太多私下交集,除卻當年共謀誅董那一麵之緣,此後雖同在長安,他位高權重,政務繁忙,貂蟬深居司徒府,兩人幾乎再無單獨會麵。他何曾做過什麼,竟能讓一位女子為他相思成疾至斯?“司徒,此話從何說起?宇與貂蟬姑娘,並無……”簡宇思索不出答案,正要辯解。
王允卻打斷了他,語氣悲涼卻異常清晰:“丞相可還記得,當年誅董之前,老夫曾讓蟬兒前往聯絡,並提出若丞相肯出手,便將蟬兒許配於你之事?”
簡宇點頭:“自然記得。彼時宇以為,若以出兵為價,換取小姐終身,實非君子所為,玷汙義舉,亦輕慢了貂蟬姑娘,故而……”
“是啊,丞相高義,老夫當時亦深感敬佩。”王允歎道,目光仿佛穿越時光,回到了當年,“可丞相可知,你那一番‘誅殺國賊是為大義,憐惜佳人是為本心’的言論,對蟬兒衝擊有多大?她本以為世間男子,皆視女子如衣物,可隨意交易。卻不想遇到丞相這般,將她作為一個人,一個獨立的個體來尊重,甚至將她的意願、她的情感,置於功利之上的正人君子。”
王允頓了頓,觀察著簡宇的反應,見對方凝神靜聽,才繼續道:“自那時起,蟬兒心中,便已深深烙下了丞相的影子。她敬你為人,慕你氣度。後來,丞相誅董卓,平叛亂,匡扶社稷,聲望日隆,直至位極人臣。蟬兒對丞相的仰慕,也隨之與日俱增。然而……”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了憐惜與無奈:“然而,丞相越是光芒萬丈,蟬兒便越是自慚形穢。她常對老夫言道,自己不過是僥幸逃脫大難的卑微宮女,出身微賤,如何配得上丞相這般如皓月當空的人物?她將這份情意深埋心底,不敢表露分毫,隻怕汙了丞相清名,惹來非議。日思夜想,憂懼交加,這心病……便一日重過一日。近來,更是水米難進,形銷骨立,夢中亦常喚丞相之名……老夫……老夫實在是看不下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此香消玉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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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動情處,王允老淚縱橫,他站起身,對著簡宇,竟是深深一揖到地:“丞相!老夫深知此事唐突,亦知丞相已有蔡夫人這般賢內助,琴瑟和鳴。本不該以此等私情俗事相擾。但蟬兒性命攸關,老夫為其義父,不得不舍下這張老臉,前來懇求丞相!若丞相對蟬兒尚有半分憐惜,可否……可否看在老夫薄麵,看在蟬兒一片癡心,允了這門親事?或許……或許這便是救她性命的唯一良方了!”
這一番傾訴,如同重錘,一字一句敲在簡宇心上。他怔在原地,久久無言。書房內靜得可怕,隻聽得見燭花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以及王允壓抑的抽泣聲。
簡宇的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年出於原則和尊重的一番拒絕,竟在一位女子心中種下如此深刻的情根,更釀成今日這般局麵。
他回憶起貂蟬的容貌,那雙曾充滿決絕與智慧的眼眸,如今在想象中卻變得憂鬱而憔悴。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有震驚,有憐憫,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動,更有沉重的責任。
他並非對貂蟬無意。當年燈下,她那絕代風華與凜然氣節,早已令他心動。隻是他更看重那份“純粹”,不願感情始於“交易”。
可如今時過境遷,他身居高位,情感世界亦有了蔡琰的寧靜與董白的熾烈,貂蟬的身影雖未淡去,卻也被埋在了政務與軍務之下。此刻,被王允以這樣一種悲壯的方式重新揭開,他才驚覺,那份最初的欣賞與憐惜,從未真正消失。
然而,答應嗎?這絕非簡單的納妾。這關乎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還關乎是否趁人之危,更關乎他如何麵對府中的蔡琰,如何安置那份與董白未能公開的感情。可若不答應,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一位才貌雙全、且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女子,因自己之故而鬱鬱而終?那與間接殺人何異?他簡宇,豈能背負如此枷鎖?
他的目光掃過王允因緊張和期待而微微顫抖的肩膀,掃過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這重重屋宇,看到司徒府中那個病榻上氣息奄奄的佳人。
半晌,簡宇緩緩起身,步伐沉重地走到王允麵前,伸出雙手,穩穩地扶住了這位悲痛欲絕的老臣的雙臂。他的動作緩慢而有力,聲音因心緒激蕩而略顯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司徒……請起。”
他凝視著王允淚痕未乾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此事,原是我疏忽,竟不知……竟不知貂蟬姑娘心意如此,更不知她為此承受這般苦楚。”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掙紮、憐惜,最終化為一種萬分堅定的責任感:“司徒且寬心,還請你先回府照料貂蟬姑娘。告知她,萬事有簡宇,讓她……務必珍重自身,待我處理完手頭緊急公務,不日便親往府上探望。”
他沒有立刻明確答應“提親”二字,但這番話語中的關切與承諾,已讓王允看到了巨大的希望。王允頓時激動得難以自持,聲音顫抖:“丞相!莫非……您……您是說……”
簡宇微微頷首,拍了拍王允的手臂,語氣緩和卻堅定:“宇,絕非鐵石心腸之人。貂蟬姑娘之情義,宇……銘感五內。隻是此事關乎姑娘終身,亦需妥善安排。請司徒給我些許時日。”
王允聞言,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是是是!老夫明白!多謝丞相!多謝丞相!”他心中重石仿佛落地大半,隻要簡宇肯出麵,肯承認這份情義,貂蟬便有了生機。
送走千恩萬謝的王允,簡宇獨自回到書房,掩上門。他並未立刻回到案幾後,而是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久久沉默。夜風吹動他的鬢發,帶來深秋的寒意。
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麵那般平靜。一個清晰的念頭已然形成:他必須去見貂蟬,必須親自確認她的心意,也必須直麵這份突如其來、卻又沉重無比的感情。
這不僅是為了救人,更是為了給自己、給貂蟬、也給所有相關之人一個交代。亂世中的兒女情長,從來就不隻是風花雪月,更交織著責任、道義與難以預料的命運漩渦。而這一次,他深知,自己已無可回避。
翌日,天光未亮透,長安城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青灰色晨曦中,丞相府的車駕便已悄然駛出,車輪碾過青石板街,發出規律而沉悶的轆轆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
簡宇端坐車中,一夜未得安枕,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目光卻清明堅定,仿佛已下定了某種決心。他並未著朝服,隻一身玄色暗紋錦袍,外罩同色大氅,顯得低調而鄭重。
王府門前,得到通傳的王允早已焦急等候。不過一夜,他仿佛又蒼老了幾分,原本梳理整齊的鬢發竟有些許散亂,眼下的烏青愈發明顯,見到簡宇車駕,急忙快步迎上。
車門開啟,簡宇躬身下車,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脊背依舊挺直。他抬眼便看到王允那副憔悴中夾雜著期盼的模樣,心中不由一緊,更感肩上責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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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王允拱手,聲音沙啞,帶著急切。
簡宇抬手虛扶,截住了他可能出口的更多焦灼之語,聲音沉穩:“司徒,我們入內詳談吧。”他的目光掃過王府門前肅立的侍衛,示意此地不宜多言。
王允會意,連忙側身引路:“丞相請,老夫早已備好靜室。”
兩人穿過庭院,晨露未曦,打濕了袍角。園中花草雖經霜略顯凋零,但幾株晚菊仍倔強地綻放,為這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抹暖色,卻也反襯出王允心中那份火燒火燎的焦慮。引路的仆人皆屏息靜氣,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凝重氛圍。
步入王府正堂,檀香的清冽氣息撲麵而來,稍稍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堂內陳設典雅,卻透著一股冷清,仿佛主人已無心打理。王允揮手屏退了所有侍從,隻留兩名絕對心腹在堂外遠處守候,確保無人打擾。
門被輕輕合上,堂內光線略顯昏暗,唯有透過窗欞的晨曦帶來些許微光。簡宇並未立刻落座,而是站定身形,麵向王允。在王允略顯錯愕的目光中,他整了整衣冠,神色肅穆,竟對著王允,深深一揖,行了一個極為莊重的大禮。
“司徒大人為國操勞,夙夜在公,今日更為晚輩私事,不惜屈尊降貴,親開金口。宇,心中感激不儘,亦……惶恐不已。”簡宇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靜的堂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他維持著作揖的姿勢片刻,才緩緩直起身,目光坦誠地迎上王允複雜的視線。
王允沒料到簡宇會行此大禮,一時愣住,隨即眼圈微紅,連忙上前一步,虛扶道:“丞相!這如何使得!折煞老夫了!快請上坐!”他心中五味雜陳,簡宇此舉,既是表達對提親之事的重視,更是對他王允本人的尊重,這讓他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幾分。
兩人分賓主落座,中間隔著一張紫檀木案幾,上麵擺放著兩盞剛剛奉上的熱茶,茶煙嫋嫋升起,模糊了彼此部分神情。
簡宇沒有去碰那盞茶,他雙手平放於膝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顯示出內心並非表麵那般平靜。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而後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允,開門見山,聲音比剛才更加沉穩,卻也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王司徒,昨日大人一番肺腑之言,字字錐心,宇……徹夜難眠。”他微微停頓,觀察著王允瞬間緊張起來的神情,繼續道,“大人明鑒。昔日誅董之前,小姐前來聯絡,大人提出聯姻之議,宇當場拒絕,此情此景,大人與小姐皆可為證。”
王允連忙點頭:“是,是,老夫記得,丞相當時……”
簡宇抬手,示意讓自己說完:“彼時宇拒婚,絕非故作清高,更非矯情。”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極為鄭重,振聾發聵:“實乃出於對貂蟬小姐為人的由衷敬重!我不忍見,亦不願見,關乎國運的鋤奸義舉,與一位女子的終身幸福,被混為一談,淪為利益交換的籌碼。若當時應允,豈非與那些恃強淩弱、乘人之危之徒無異?此舉,不僅玷汙了小姐為國為民的赤誠之心,亦玷汙了誅殺國賊這份大義的純粹,更玷汙了簡某心中始終秉持的‘情義’二字!”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在堂內激起回響,仿佛將兩人又帶回了多年前那個決定命運的夜晚。王允聽著,不禁動容,當初他對簡宇的拒絕雖有遺憾,但內心深處何嘗不暗讚其君子之風?如今舊事重提,更覺簡宇品性高潔。
簡宇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下來,卻更顯深沉:“如今,時過境遷。大人垂愛,再次提及此事,且關乎小姐性命安危,宇……豈能無動於衷?大人美意,宇心領神會,感激不儘。”
王允眼中瞬間燃起希望之火,急切道:“那丞相之意是……?”
簡宇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緩緩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背影顯得挺拔而孤峭。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與內心的某種原則做最後的權衡,然後驀然轉身,目光如電,直射王允。
“然,正因宇敬重小姐,視其如稀世明珠、空穀幽蘭,此事之成否,其首要關鍵,絕非在於父母之命,亦非在於局勢所迫,甚至……不在於我簡宇是否願意。”他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其根本,在於小姐本心!在於貂蟬她自己的意願!”
王允愣住了,有些不解:“丞相,蟬兒她自然是……”
簡宇抬手,再次打斷了他,語氣堅決:“司徒大人,請聽宇說完。若小姐今日答允,是出於對昔日恩情的報答,或是迫於眼下病勢的無奈,甚或是礙於大人您的期盼而心存半分勉強——”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種近乎固執的純淨:“則此事,永不可為也!我簡宇,絕不接受一份始於恩情、迫於形勢、而非發於純粹愛慕的婚姻!”
他走回王允麵前,微微俯身,目光懇切而真誠:“因此,宇在此懇請大人,成全我一個不情之請。請大人允我,親自與貂蟬小姐一晤。無需他人在場,隻需我與她,開誠布公,坦然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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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象著那個場景,語氣不由放緩,帶著一種溫柔的期許:“我要親口問她,卸下所有家國重擔,滌儘一切功利之心,隻以貂蟬之名,以純粹之眼觀我簡宇。若彼時,她能給我一個清澈明朗、發自肺腑的‘願意’二字……”
說到這裡,簡宇的眼中閃過一抹光亮,語氣變得無比莊重,如同立誓:“則我簡宇,必以平生之誠,傾我所有,遵循古禮,三媒六聘,風風光光,迎她入府。自此以後,必視若珍寶,敬她愛她,天地共鑒,絕不負卿之深情!”
緊接著,他的語氣再次轉為冷峻,帶著不容逾越的底線:“但若,哪怕她有一絲猶豫,一絲勉強,或因任何外因而無法坦然相對……則此事就此作罷。我簡宇,仍會以國士之禮,敬重小姐一生,儘力尋訪名醫,為她診治,保她安康。但婚姻之事,永不再提。”
最後,他總結道,聲音恢複平靜,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如此處置,方不負大人您的舔犢情深與信任囑托,不負貂蟬小姐的一片冰心與終身幸福,亦不負我簡宇心中所持守的那個‘情’字。這,才是對所有人,尤其是對貂蟬小姐,最大的尊重與負責。”
一番長篇大論,擲地有聲,將簡宇的原則、顧慮、決心以及對貂蟬的尊重,表達得淋漓儘致。堂內陷入一片寂靜,唯有茶煙依舊嫋嫋。
王允怔怔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期盼、焦急,逐漸變為驚愕、沉思,最終化為一種深深的動容和釋然。
他活了這麼大年紀,宦海沉浮,見過太多利益聯姻、政治結合,何曾見過一個男子,尤其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男子,會如此固執地將女子的“本心”和“純粹意願”置於婚姻考量的首位?這已不僅僅是君子之風,更是一種近乎理想的、對情感本身的虔誠守護。
他原本擔心簡宇會因權勢、或因已有妻室而敷衍、輕視,甚至可能借此提出苛刻條件。卻萬萬沒想到,簡宇提出的唯一條件,竟是如此純粹——隻要貂蟬一顆毫無雜質的真心。
刹那間,王允心中所有的焦慮、不安,都煙消雲散。他了解自己的義女,深知貂蟬對簡宇用情至深,那份情感,早已超越了感恩和仰慕,是純粹的愛慕。隻要給予他們單獨相見的機會,讓貂蟬卸下心防,坦然相對,結果幾乎不言而喻。
“好!好!好!”王允激動得連說三個“好”字,猛地站起身,老淚再次盈眶,但這次是喜悅和欣慰的淚水。他抓住簡宇的手,用力搖晃著,“丞相!老夫……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蟬兒能得丞相如此真心相待,是她的福分!老夫一百個放心,一千個願意!”
他抹了把眼淚,臉上綻開多日未見的真切笑容:“就依丞相之言!老夫這就去安排!隻是……”
他略一沉吟,接著道:“蟬兒如今病體沉重,不宜奔波。且此事關乎名節,不宜在丞相府或他處相見。兩日之後,乃是黃道吉日,宜祈福問名。屆時,老夫帶蟬兒至丞相府,使丞相與蟬兒一敘。如何?”
簡宇見王允如此痛快應允,且考慮周詳,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肅穆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他反握住王允的手,鄭重頷首:“如此甚好,有勞司徒費心安排。宇,兩日後必在丞相府準時赴約。”
“好!那老夫到時也必定帶著蟬兒準時赴約!”王允聲音洪亮,仿佛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目的已達,簡宇不再多留,再次拱手:“既如此,宇先行告辭,司徒也請保重身體。”
“丞相慢走。”王允親自將簡宇送出正堂,一路送至府門,態度恭敬中帶著前所未有的熱絡。
簡宇的車駕逐漸消失在晨霧漸散的街角。王允站在府門口,直至簡宇的車駕消失在長街儘頭,轆轆車輪聲漸不可聞,他才緩緩收回目光。清晨的陽光終於掙脫了雲層的束縛,灑在庭院中,將那幾株晚菊的花瓣上的露珠照耀得晶瑩剔透。
王允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多日來積壓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被移開,雖未儘去,卻已見縫隙,透入了希望的光亮。他轉身回府,步伐雖因年邁和連日憂心而略顯蹣跚,但脊背卻挺直了許多,眉宇間的愁雲慘淡也被一種混合著期待與釋然的複雜神色所取代。
他沒有絲毫耽擱,徑直穿過幾重庭院,向著貂蟬所居的院落走去。越是靠近那僻靜的繡樓,他的腳步便越是放緩,心情也重新變得沉重起來。方才與簡宇會談的順利,並不能完全衝散他對義女病情的擔憂。
繡樓四周異常安靜,連平日裡灑掃的婢女都不見蹤影,想必是王允早有吩咐,不許人打擾小姐靜養。隻有幾隻麻雀在光禿的枝椏間跳躍,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反而更襯得小院的寂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藥草苦澀氣味,從虛掩的窗扉中飄散出來。
王允在門外駐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和情緒,這才輕輕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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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光線昏暗,窗扉隻開了半扇,用以透氣。一股更濃的藥味混合著女兒家閨房中特有的馨香撲麵而來。陳設依舊精致,卻蒙著一層難以言說的灰暗氣息,仿佛連家具器皿都感染了主人的病氣,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繡床的錦帳半垂著,隱約可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擁被而臥,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如同失去了生氣的玉像。隻有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聲,證明著生命的存在。
王允的心猛地一揪,放輕腳步走到床前。他小心翼翼地撩開紗帳,俯身望去。
不過兩日未見,貂蟬似乎又清減了一圈。原本就玲瓏有致的身形,在厚厚的錦被下幾乎看不出什麼起伏,顯得異常孱弱。
如墨的青絲鋪散在枕上,更襯得那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昔日瑩潤如玉的肌膚此刻透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脆弱感,眼瞼下有著明顯的青影,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蓋著,了無生氣。那雙曾傾倒眾生的美眸緊閉著,眉尖若蹙,即便在睡夢中,似乎也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哀愁。
王允看得心酸不已,幾乎要落下淚來。他不敢驚擾,正欲悄悄放下紗帳退開,床上的人兒卻似乎被這細微的動靜驚動了。
貂蟬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曾經是秋水流波,顧盼生輝,此刻卻像是蒙塵的明珠,黯淡、迷茫,帶著久病的渾濁與虛弱。她適應了一下光線,看清床前之人是王允,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愧疚。
“義……義父……蟬兒……”她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乾澀的沙啞。她掙紮著,想要撐起身體行禮,那纖細的手臂顫抖著,卻連支撐起上半身的力氣都似乎沒有了,剛抬起些許,便又無力地跌回枕上,引發一陣急促而輕微的咳嗽。
“蟬兒!你快彆動!躺著,好生躺著啊!”王允見狀,心疼得無以複加,連忙上前一步,坐在床榻邊沿,伸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妄動。觸手之處,隔著薄薄的寢衣,都能感覺到那份硌人的瘦削,王允心中更是酸楚。
“義父……您怎麼來了……女兒……失禮了……”貂蟬喘息稍定,歉然地看著王允,氣若遊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