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寒刃碎枷仆稱雄_三國:玄行天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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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寒刃碎枷仆稱雄(1 / 2)

書接上回,董承方才那聲嘶力竭、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咆哮,似乎還在偌大的書房裡回蕩,與門外隱隱傳來的家丁被拖行時的哀告、掙紮聲混雜在一起,更添了幾分絕望的喧囂。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卻依舊努力維持著端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書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纖細卻堅定的身影逆著門外廊下昏暗的燈籠光,走了進來。是董承的夫人,劉氏。

劉氏顯然是從睡夢中被驚醒,倉促趕來。她身上隻披著一件素色的錦緞外袍,烏黑的發髻略顯鬆散,隻用一根簡單的玉簪固定,幾縷發絲垂落在略顯蒼白的臉頰邊。

她雖已年近四旬,但平日保養得法,風韻猶存,此刻卻眉宇緊鎖,眼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憂慮和驚惶。她一眼便看到丈夫那副魂不守舍、嘴角帶血的駭人模樣,心頭猛地一緊,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幾乎是踉蹌著撲到書案前。

“老爺!老爺!您這是怎麼了?”劉氏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董承,卻又怕驚擾到他,那隻保養得宜的手懸在半空,微微發著抖。

“妾身聽聞……聽聞秦慶童那殺才跑了?還……還驚擾了老爺?您……您可要保重身子骨啊!”她的目光迅速掃過書案上濺落的零星血點,以及董承衣襟前那片刺目的暗紅,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在眼眶中打轉。

董承仿佛沒有聽見,依舊死死地盯著藻井,目光空洞,隻有胸膛的劇烈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劉氏見他不答,心中更急,她側耳傾聽,門外那令人心悸的棍棒擊打肉體的悶響、夾雜著淒厲的慘叫和求饒聲,正一聲聲傳來,如同重錘敲擊在她的心口。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但尾音還是不可避免地帶著顫栗:“老爺,妾身剛過來時,看到……看到外麵……您下令要處置那幾個看守?”

聽到這話,董承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發出“哢吧”的輕響,那雙布滿血絲、赤紅如血的眼睛,終於聚焦,落在了劉氏臉上。那眼神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瘋狂的怒火和徹骨的冰寒,看得劉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處置?”董承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冷笑,“不是處置,是正法!一群玩忽職守、連個半死家奴都看不住的廢物!本國舅要清理門戶!”

劉氏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駭得後退了半步,但想到門外那幾條即將消逝的人命,她還是鼓足勇氣,上前一步,柔聲勸道:“老爺,妾身知道您正在氣頭上。秦慶童那背主的奴才確實罪該萬死,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是……可是外麵那幾個,雖說失職有錯,罪不至死啊老爺!”

她試圖用情理打動他:“他們也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在府裡當差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不過是看管不力,讓那奸賊跑了,固然可恨,但……但或許罪不至此啊老爺!若是就此將他們亂棍打死,傳揚出去,隻怕……隻怕於老爺的清譽有損,外人會道老爺……苛待下人啊!”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董承的臉色,見他依舊麵沉如水,毫無動容,心中愈發焦急。

董承猛地一揮手,動作之大,差點將書案上的一個白玉鎮紙掃落在地。他死死盯著劉氏,因為激動,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清譽?哈哈!清譽!”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卻比哭還難聽:“夫人!你可知那狗奴才逃跑之前,偷走了何物?你可知那是什麼東西!那是能讓我董氏滿門抄斬、雞犬不留的催命符!”

他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但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刻意壓低的音量,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絕望的嘶啞。他不能明說那是密詔,但那猙獰的表情和話語中透露出的滅頂之災,已足以讓劉氏明白,丟失的東西,遠比一個家奴逃跑本身要嚴重千萬倍。

劉氏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她雖然不完全清楚那“東西”具體為何,但“滿門抄斬”、“雞犬不留”這幾個字,如同驚雷在她耳邊炸響。她終於明白,丈夫為何會急火攻心至此,為何會如此失態,非要置幾個失職的家丁於死地。這不僅僅是泄憤,更是一種在巨大恐懼和絕望壓迫下的瘋狂宣泄,是一種試圖重新掌控局麵的、徒勞的掙紮。

然而,母性的慈悲和理性告訴她,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可能帶來更多的怨懟和不安。門外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但每一聲都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上。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董承麵前,也顧不得地上的涼意,伸出雙手緊緊抓住董承冰冷僵硬的手,仰起臉,淚水終於決堤,順著臉頰滑落。

“老爺!妾身知道!妾身知道事情定然極其嚴重!”她泣不成聲,聲音哀婉欲絕,“可是……可是就算殺了他們,也於事無補啊!那東西……那東西已經丟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應對,是趕緊派人去追捕秦慶童那惡賊!而不是……而不是在這裡濫殺無辜,平添罪業啊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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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搖晃著董承的手,試圖喚醒他的一絲理智:“老爺,您醒醒啊!看看妾身!想想我們的孩兒!若是府中此時見血,還是多條人命,戾氣衝天,隻怕……隻怕於家宅不利,更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和非議啊!老爺,就當是為了董家,為了孩子們積點陰德,饒了他們這條狗命吧!將他們重重責罰,趕出府去,永不錄用,也就是了!求求您了,老爺!”

劉氏的話語字字泣血,充滿了真摯的懇求與絕望的勸諫。她跪在地上的身影顯得如此單薄而無助,淚水浸濕了她素色的衣襟。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國舅夫人,隻是一個試圖阻止丈夫陷入瘋狂、挽救幾條性命、維護這個家最後一絲安寧的普通妻子和母親。

窗外的天色,那魚肚白似乎擴大了一些,微弱的光線勉強透過窗紙,給昏暗的書房帶來一絲曖昧的亮色,卻無法照亮董承那雙被瘋狂和絕望徹底吞噬的眼睛。他低頭看著跪在腳邊、淚流滿麵的妻子,那張曾經溫婉動人的臉龐,此刻寫滿了恐懼和哀求。

有一瞬間,劉氏那哀慟的眼神,似乎像一道微光,試圖穿透他心中厚重的黑暗。孩兒的麵容在他模糊的視線中一閃而過。積德?家宅?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理智的掙紮,如同溺水者冒出的最後一個氣泡,在他混亂的腦海深處微弱地閃爍了一下。或許……夫人說得對?殺了這些螻蟻,確實無用……反而……

但這絲猶豫,如同投入烈火中的一滴水珠,瞬間便被那名為“恐懼”和“憤怒”的滔天烈焰蒸發得無影無蹤!秦慶童逃跑時那怨毒的眼神,密詔丟失後那滅頂的絕望,簡宇可能隨時帶來的死亡威脅……所有這些情緒如同火山岩漿,再次轟然爆發,徹底衝垮了他腦海中那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脆弱弦絲!

“無用?平添罪業?”董承猛地甩開劉氏的手,力量之大,讓猝不及防的劉氏直接向後跌坐在地。他“謔”地站起身,因為起得太猛,眼前一陣發黑,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用手撐住書案,穩住了身形。他俯視著跌坐在地、滿臉驚愕和淚水的妻子,臉龐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得猙獰可怖,五官都移了位,完全不見平日半分雍容氣度。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他嘶聲咆哮,唾沫星子隨著劇烈的喘息噴濺出來,“於事無補?本國舅就是要殺人!就是要見血!不用這些廢物的血,怎能洗刷我國舅府的恥辱?不用他們的命,怎能稍解我心頭之恨!他們玩忽職守,放跑了竊走關乎我全家性命的賊子,就是同謀!就是罪該萬死!”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尖利,完全陷入了歇斯底裡的狀態:“陰德?關注?非議?哈哈哈!命都要沒了,還管他娘什麼陰德、非議!我董承活不了,誰都彆想好過!這些廢物,這些螻蟻,他們的命能用來給本國舅陪葬,是他們的造化!”

他不再看地上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劉氏,猛地轉向書房門口,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門外聲嘶力竭地怒吼,聲音穿透門板,在黎明的庭院中炸響:“打!給本國舅往死裡打!誰敢手軟,同罪並罰!打死為止!我要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我要看到腦漿迸裂!”

門外的行刑者聽到這充滿殺氣的命令,再不敢有絲毫遲疑,棍棒落下的風聲更加淒厲,擊打肉體的聲音從之前的悶響變成了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間或夾雜著臨死前最後一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嚎,隨即,一切聲響都迅速微弱下去,最終,隻剩下棍棒繼續落在早已失去生息的肉體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聲。

書房內,董承兀自站立著,胸口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如同一條被拋上岸的瀕死的魚。他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房門方向,仿佛能穿透木門,親眼欣賞那血腥的場麵。他的臉上,是一種混合了極致痛苦、瘋狂宣泄和某種近乎變態的滿足感的扭曲表情。

劉氏跌坐在地,冰涼的地麵寒意刺骨,但她已經感覺不到了。門外那最後一聲慘嚎,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徹底刺穿了她最後一點希望。她停止了哭泣,隻是呆呆地坐在那裡,仰頭看著狀若瘋魔的丈夫,眼神裡充滿了無儘的悲哀、恐懼,還有一絲……徹底的陌生。

她知道,那個曾經熟悉的、至少還保有基本理智和威嚴的丈夫,在這一刻,已經隨著那幾條無辜的生命,一起死去了。剩下的,隻是一個被恐懼和憤怒吞噬的、可憐又可悲的瘋子。

微弱的晨曦終於勉強透過窗欞,在書房的地麵上投下幾道慘白的光束,恰好照亮了董承腳下地毯上那幾點尚未乾涸的、刺目的猩紅血漬,以及他臉上那瘋狂而絕望的扭曲表情。黎明來了,但帶給董承的,隻有更深、更沉的黑暗。

黎明時分,天色是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色。董府內院,血腥氣尚未散儘,混合著破曉前的濕冷寒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那幾聲淒厲的慘叫和沉悶的棍棒聲,如同驚雷,炸醒了府中許多本就惶惶不安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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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靠近柴房的一處堆放雜物的逼仄小屋裡,七八個人影蜷縮在一起。這裡沒有點燈,隻有從破舊窗欞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他們驚懼、憤怒而又絕望的輪廓。空氣渾濁,隻能聽到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

“看清楚了……王四、李麻子……都沒了……就在後角門那邊……”一個剛偷偷跑去打探消息的年輕護院,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色慘白如紙,褲腿上還沾著奔跑時濺上的泥點。

“就為……就為沒看住秦慶童……”管采買的趙四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身體緩緩滑坐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裡,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他眼前反複閃現平日裡一起喝酒吹牛的王四那張憨厚的臉,如今卻已變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首。

護院頭目胡四,臉上那道疤在昏暗光線下更顯猙獰,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草料堆上,乾草窸窣作響。“畜生!簡直是瘋了!他們何辜?”他低吼著,胸腔因憤怒而劇烈起伏,白日裡董承那瘋狂扭曲的麵孔和看螻蟻般的眼神,像毒針一樣刺著他。

“跑!必須跑!”另一個小廝帶著哭腔,幾乎是尖叫出來,又立刻自己捂住了嘴,隻剩下嗚嗚的哽咽,“再不跑,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他已經瘋了!”

“跑?”一個陰冷的聲音從角落響起。賬房孫四慢慢從陰影裡站起身,他穿著灰色的長衫,身形瘦削,像一道幽靈。他的臉一半隱在暗處,一半被微光映照,顯得異常冷靜,甚至冷酷。“往哪兒跑?簡丞相今天白天就要回長安了。”

他這句話像一塊冰,瞬間凍住了所有人的躁動。孫四緩緩走到屋子中間,目光掃過每一張驚恐的臉:

“現在跑出這個門,你們以為能活過今天?”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誅心,“簡丞相贏了,我們這些董府的人,就是現成的逆黨!正好拿來祭旗立威!你們以為能逃過城門口的盤查?還是覺得能躲過隨後的大搜捕?”

他頓了頓,讓恐懼在每個人心中蔓延,然後才繼續道:“要是……萬一……董承沒立刻垮台,讓他知道我們在他最危急的時候叛逃?想想王四他們的下場!”

“跑是死,不跑也是死!難道就在這裡等死嗎?”胡四紅著眼睛,額上青筋如蚯蚓般虯結,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這聲低吼。他蒲扇般的大手緊緊攥著,骨節因用力而發出“咯咯”的恐怖聲響,仿佛下一刻就要將眼前的木柱砸碎。

絕望的氣息如同實質的黏液,糊在每個人的口鼻之間,令人窒息。

“那……那咱們就跟著老爺拚了!”一個蹲在牆角、身材乾瘦如柴、名叫李狗兒的馬夫猛地抬起頭。他眼眶深陷,眼球上布滿血絲,一種走投無路的瘋狂在他渾濁的眸子裡閃爍。

“咱們一起去見老爺!跪下來磕頭!把話挑明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簡宇那狗賊眼看就要打進來,咱們豁出這條賤命去保他,護著府邸,說不定……說不定老爺能念在咱們往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看在咱們此刻還願效死的‘忠心’上,饒過咱們先前的不敬,以後……”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尖利,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期盼,仿佛要抓住這最後一根虛幻的稻草。

“放你娘的狗屁!”

李狗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胡四一聲粗暴的、帶著濃痰的怒罵打斷。胡四猛地轉過身,如同一頭發狂的熊羆,一步跨到李狗兒麵前,一把揪住他破舊的衣領,幾乎將瘦小的他提離了地麵。胡四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李狗兒驚恐扭曲的臉,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

“忠心?你他娘的現在還跟他講忠心?!王四他們不忠心嗎?李麻子他們不忠心嗎?在府裡當牛做馬十幾年,落得個什麼下場?啊?”胡四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變形,“亂棍打死!像打死一條野狗!連句整話都沒讓說!你這時候湊上去講忠心?在他眼裡,咱們就是他養的狗!高興了扔塊骨頭,不高興了,就像對王四他們一樣,隨手就能打死!”

他用力搖晃著李狗兒,後者像風中落葉般瑟瑟發抖。他接著道:“跟著他拚?拿什麼拚?你看看他現在還是個正常人嗎?自從那秦慶童跑了,密詔丟了,他就跟惡鬼附了體一樣!眼神都是直的!看誰都像看仇人!咱們現在烏泱泱一群人跑過去,在他眼裡就是去逼宮!就是趁火打劫!信不信他二話不說,直接叫護衛把咱們也砍了,正好用咱們的血給他那破旗再染紅點,給他自己壯膽!”

“胡四哥說得對!句句在理!”旁邊一個平日負責打理花園、臉上帶著幾分世故精明的老仆王老五一拍大腿,急聲附和,他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寫滿了焦慮和後怕,“狗兒你糊塗啊!真是被嚇昏頭了!簡丞相今天就要回來了!那是帶著雷霆之威進城!千軍萬馬!咱們這位國舅爺,還有什麼本錢跟人拚?他連最後那點指望都沒了!他現在就是一口漏得不能再漏、快要沉底的破船!咱們跟著他,不是忠心,是找死!是蠢!是拉著全家老小一起給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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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五的話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狠狠澆在幾個剛才因為極度恐懼而差點被李狗兒那“拚命”的提議帶偏的人頭上。讓他們瞬間從短暫的瘋狂中清醒過來。拚?怎麼拚?董承自己都已經心智失常,眾叛親離,外麵是武裝到牙齒的大軍,內部是人心惶惶、怨恨沸騰,拿什麼去拚?這根本不是拚命,是送死!

一直癱坐在地上的趙四,此時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眼神空洞,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所有人,聲音飄忽得像一縷幽魂:“王四……早上還跟我說……等這陣過去……一起去喝兩杯……李麻子……他老婆剛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還沒滿月……就……就這麼沒了……就因為……沒看住一個家奴……”

他的聲音裡沒有哭腔,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和麻木:“老爺他……下令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已經……已經不把咱們當人看了……”

趙四的話,沒有激烈的控訴,卻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那血淋淋的現實,同伴轉眼間化為冤魂的慘狀,比任何大道理都更深刻地烙印在每個人心中。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那幾位朝夕相處的同伴淒慘的死狀,徹底碾碎了他們對董承最後一絲殘存的幻想和僥幸。忠誠?在視人命如草芥的暴主麵前,一文不值,甚至是催命符!

賬房孫四一直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那張瘦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他看到眾人臉上那短暫的、被李狗兒點燃的、不切實際的“拚命”的火苗,迅速被胡四的怒斥、王老五的現實分析和趙四那絕望敘述所引燃的更大恐懼所淹沒。

他看到怨恨的毒焰在他們眼中重新燃起,並且燒得更旺、更烈。他知道,時機成熟了,那層自欺欺人的窗戶紙,已經被徹底捅破。

他輕輕咳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奇異地讓激動、悲憤的眾人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他這張看似平靜無波的臉上。孫四的聲音恢複了那種令人心悸的冷靜,但在這冷靜之下,是毫不掩飾的引導和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性:

“李狗兒兄弟講‘義氣’,念舊情,是好樣的,是條漢子。”他先肯定了李狗兒,卻話鋒一轉,“但義氣這東西,得用在明主身上,用在知道好歹、珍惜手下的人身上。咱們現在這位‘老爺’,”他刻意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極淡的、充滿諷刺的冷笑,“他還值嗎?”

他不等有人回答,便自問自答,聲音不高,卻句句如錘,敲打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將董承那看似依舊高大的形象砸得粉碎:“他現在還有什麼?權威?他濫殺無辜,人心儘失!手下還有誰真心替他賣命?指望?他最大的秘密、最後的底牌都丟了!簡宇大軍轉眼即至,他拿什麼抵擋?他還有什麼?就剩下一個‘國舅’的空名頭,和一副被恐懼和憤怒逼得快瘋癲的軀殼!”

孫四向前邁了一小步,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惶恐而迷茫的臉:“咱們為什麼一定要給他陪葬?咱們的命就這麼賤?咱們的爹娘、婆娘、孩兒怎麼辦?也跟著一起死嗎?讓他們因為咱們跟錯了人,就要被抄家滅門,或者流放千裡?”

他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最關鍵的話,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咱們不是丞相的敵人!咱們甚至沒見過簡丞相!咱們隻是董府裡討口飯吃的下人!是這亂世裡掙紮求活的螻蟻!丞相要對付的是董承,不是咱們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隻要咱們能證明……咱們和董承不是一條心!”

“所以,”孫四的瞳孔微微收縮,裡麵閃過一絲狠絕的光,“咱們要想活,想讓家裡人活,唯一的生路,不是跟著這艘注定要沉沒、並且已經開始胡亂殺人的破船一起撞得粉身碎骨,而是……提前跳船!並且,”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把船鑿沉,拿著船上最值錢的東西,向新主人證明咱們的價值!證明咱們不是他的敵人,而是……有功之臣!”

“棄暗投明”這四個字,雖然依舊沒有說出口,但其血腥而赤裸的含義,已經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在了每個人的靈魂上。用舊主的頭顱和覆滅,來換取自己乃至家人的生機,甚至可能是一線渺茫的“前程”。

在絕對死亡威脅的逼仄下,在同伴慘死的刺激下,在孫四層層遞進、冷酷無比的剖析中,人性中趨利避害的本能終於徹底壓倒了那點搖搖欲墜的、對暴主的所謂“忠誠”和恐懼。

小屋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不再是絕望的死寂,而是一種風暴來臨前的、令人窒息的寧靜。每個人的眼神都在劇烈地閃爍、掙紮、變化。

最初的恐懼慢慢被一種更強烈的求生欲取代,猶豫被狠厲覆蓋,迷茫逐漸凝聚成孤注一擲的決心。求生的欲望,如同最頑強的藤蔓,在絕望的懸崖峭壁上瘋狂蔓延,緊緊抓住了那根名為“背叛”的、危險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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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鬆開了揪著李狗兒衣領的手,李狗兒癱軟在地,大口喘著氣,但眼中已沒了之前的瘋狂,隻剩下一種認命般的空洞。胡四自己則重重喘了口粗氣,仿佛要將胸腔裡所有的猶豫和恐懼都吐出去,他看向孫四,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隻剩下野獸般的決絕,沙啞地問:

“孫先生,彆繞彎子了!天快亮了!你說,該怎麼辦?咱們……聽你的!”

這一刻,董承在他自己營造的恐怖氛圍中,徹底失去了最後一批可能被迫捆綁在一起的下人。他統治的根基,連同最後一點人心,徹底崩塌殆儘。小屋內的空氣,充滿了背叛的鐵鏽味和血腥的決意。

天色已然大亮,但厚重的烏雲低垂,將陽光濾成一種慘淡的灰白色,壓抑地籠罩著董府。雜物小屋內的空氣灼熱而粘稠,彌漫著汗味、恐懼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孫四的話像最後的判決,敲定了所有人的命運——

“好!”孫四眼中精光一閃,那張瘦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屬於活人的狠絕之氣,他不再猶豫,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下軍令一般,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時間緊迫,聽清楚!第一,隻誅首惡董承一人!夫人是好人,屢次為我們說話,誰也不準驚擾,更不準傷她分毫!誰要是昏了頭,彆怪我孫四不講情麵!”

他目光如刀,掃過眾人,繼續闡述。

“第二,”他壓低聲音,“胡四,你立刻去尋今夜在內院值守的護衛隊長張奎,他妹子年前剛被董承無故鞭撻至殘,他心中早有怨毒!你隻需說‘清君側,保家小’,他必響應!再找兩個絕對靠得住的兄弟,控製住通往內院的其他路徑,但切記,莫要驚動夫人院中之人!”

“第三,趙四,王老五,你們去尋廚房的李媽和管雜役的劉婆,她們人脈廣,讓她們悄悄傳話給各房可靠之人:天快亮了,想活命的,都機靈點,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待在房裡,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當沒聽見!董承已失人心,此事必成!”

“第四,李狗兒,你腿腳快,去馬廄準備幾匹快馬,栓在後角門隱蔽處,以備萬一!其餘人,隨我在此等候消息,準備動手家夥!不要刀劍,目標太大,用柴刀、棍棒、繩索!要快,要靜!”

計劃簡單而狠辣,直指核心。眾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恐懼被一種瘋狂的決心取代。胡四重重一抱拳,轉身像一道黑影般融入了外麵的黑暗中。趙四和王老五也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低頭匆匆離去。李狗兒擦了把鼻涕,連滾爬爬地衝向馬廄方向。

小屋內,剩下的人沉默而迅速地準備著。有人從柴堆抽出沉重的斧頭,用破布纏緊手柄;有人掂量著結實的頂門杠;孫四則仔細檢查著一盤粗糙的麻繩。天光下,他們臉上的恐懼逐漸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凶狠取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暴風雨前的死寂。

每個人的臉色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都顯得格外猙獰,眼神交織著恐懼、興奮和一種即將豁出去的瘋狂。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終於,門外傳來三聲急促的狐狸叫聲——這是約定的信號。孫四猛地站起身,低喝一聲:“走!”

書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緊閉著,如同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外廊下,清晨的濕冷空氣裡,隱隱飄散著昨夜未能散儘的血腥氣,混合著庭院泥土和落葉的味道,形成一種不祥的氣息。胡四、孫四、張奎以及另外兩名挑選出的護院,像幾尊石雕般貼在門邊的牆壁陰影裡。他們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聲音大得自己都能聽見,與周遭死一般的寂靜形成駭人的對比。

胡四粗壯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他反複握緊又鬆開手中那根纏了濕布、增加了摩擦力和勒殺效果的硬木門杠,手心的汗水幾乎要浸透布條。他側耳傾聽著門內的動靜,除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似乎隻有一種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像是壓抑著痛苦的沉重呼吸聲從門縫裡滲出。董承還沒睡,或者說,根本無法入睡。

孫四則像一截枯木,一動不動,隻有那雙深陷的眼睛在灰白的光線下閃爍著冷靜到近乎殘忍的光。他微微側頭,對護衛隊長張奎使了個眼色。張奎臉上橫肉緊繃,那道舊疤顯得更加猙獰,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平複同樣劇烈的緊張。他握緊了藏在袖中的短刀,冰涼的刀柄給了他一絲畸形的鎮定。

時機到了。

張奎上前一步,身體幾乎貼在門上,他刻意將聲音壓得低沉而急促,帶著一種偽造的驚慌,對著門縫說道:“老爺!老爺!小的張奎,有十萬火急的軍情稟報!是城外剛送來的探報,簡宇的大軍……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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