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荊州暗湧長安暖_三國:玄行天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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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荊州暗湧長安暖(1 / 2)

書接上回,一連串惶急到幾乎破音的高呼,伴隨著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利刃劃破了議事廳內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氣氛。這呼聲來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時宜,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焦灼,瞬間攫住了廳內每一個人的心神。

被人拖出廳門、正要被斬首的文聘,本已萬念俱灰,他那血紅的雙眼中,隻剩下了蔡瑁、張允那掩飾不住的得意冷笑和劉表那冰冷決絕的側影。這突如其來的呼聲,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入了他已被絕望冰封的心湖,讓他掙紮的動作不由得一滯,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高踞主位的劉表,眉宇間的暴怒被這打斷攪得更加煩躁,他猛地皺緊眉頭,浮腫的臉上閃過一絲被打斷權威的不悅,渾濁的眼珠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他倒要看看,是誰敢在他盛怒之下,行這刀下留人之舉!

蔡瑁和張允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中最初的驚愕迅速被陰鷙所取代。蔡瑁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絲即將得逞的快意僵在臉上,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袍袖中的拳頭。張允則略顯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腳步,目光遊移,似乎在猜測這突如其來的變數。

在廳內所有目光——驚疑、好奇、冷漠、乃至希冀——的注視下,兩道身影幾乎是踉蹌著衝進了議事廳的大門。來者正是劉表麾下最為倚重的謀士,蒯良和蒯越兩兄弟。隻見二人皆是鬢發微亂,額上見汗,顯是一路疾奔而來。

蒯越年紀稍輕,此刻麵色潮紅,胸膛劇烈起伏,也顧不上整理有些歪斜的進賢冠,甫一進廳,目光便急切地掃過場中,最終定格在被甲士架著的文聘身上,見文聘尚未被拖出,這才長長舒了半口氣,但眼中的焦急未減分毫。

其兄蒯良,素以沉穩著稱,此刻雖也氣息不勻,但尚能維持基本的儀態,隻是緊鎖的眉頭和凝重無比的神色,透露出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廳內熏香的氣息,似乎被這兩人帶來的急促氣流攪動,微微波動了一下。那華美梁柱投下的陰影,也仿佛因這變故而產生了些許搖曳。

劉表見是蒯氏兄弟,心中的不悅稍減,但怒氣未消,他冷哼一聲,聲音依舊帶著刺骨的寒意:“異度,子柔,何事如此驚慌?竟要行這‘刀下留人’之舉?莫非你二人,要為此敗軍辱國、構陷同僚之徒求情不成?”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質疑和警告,那隻剛剛下達死刑命令的手,仍懸在半空,未曾放下。

蒯越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狂奔後的喘息,先與蒯良一同向劉表躬身行了一禮,動作雖快,卻不失禮數。他沒有直接回答劉表的質問,而是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直視劉表,反問道:“主公!臣與兄長在外忽聞府內要行刑殺人,心急如焚,冒死闖入!敢問主公,文仲業將軍所犯何罪,竟至於是,需立斬於府門之外,甚至要傳首三軍?”

蒯越這個問題,問得極其大膽,也極其巧妙。他沒有一上來就為文聘辯護,而是先將問題的焦點拉回到了事件的起點——文聘究竟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死罪?這既給了劉表一個重新陳述的機會,也為自己兄弟二人介入此事留下了緩衝和判斷的空間。

劉表被蒯越這一問,稍稍一愣,隨即那股被“欺瞞”和“頂撞”激起的怒火再次湧上心頭。

他指著跪在地上、麵如死灰的文聘,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所犯何罪?哼!異度,子柔,你二人來得正好,也聽聽這廝是如何狡詐欺瞞!文聘!你且將你方才所言,再對蒯主簿他們說一遍!”最後一句,他是對著文聘厲聲喝出的。

文聘此刻心神激蕩,從鬼門關前被暫時拉回的恍惚,與積壓的冤屈憤怒交織在一起。他聽到劉表的嗬斥,猛地抬起頭,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混合著臉上的塵土和血汙,顯得無比狼狽淒慘。

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但依舊努力讓自己的話語清晰:“蒯公!聘……聘喪師辱國,罪該萬死!聘不敢辯駁敗軍之罪!然聘絕非畏戰怯敵!北軍勢大,紀靈十萬眾旦夕覆滅,我軍孤懸在外,陷入絕境!聘為保全荊州些許元氣,不得已下令撤退!聘曾連派三波信使,八百裡加急,星夜送信回襄陽,向主公稟明軍情危殆,懇請蔡瑁、張允二位都督發水軍北上,倚仗漢水天險接應我軍!若有水軍策應,斷不致……斷不致遭此近乎全軍覆沒之敗啊!”

說到這裡,文聘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他掙紮著想要指向蔡瑁和張允,卻被甲士死死按住,隻能梗著脖子,目眥儘裂地吼道:“皆是蔡瑁、張允二人!截留軍報,欺瞞主公,坐視我軍陷入死地,方有今日之敗!聘敗軍之將,死不足惜,然我荊州數萬兒郎冤死沙場,皆因此二賊誤國!”

“住口!”劉表不等文聘說完,便厲聲打斷,他轉向蒯越、蒯良,臉上滿是“你們看吧”的憤懣表情,“異度,子柔,你們可聽到了?敗軍辱國已是重罪,如今竟還敢憑空捏造什麼求救書信,誣陷德珪和張允截留軍報、貽誤戰機!簡直是信口雌黃,罪加一等!吾問遍廳內眾人,無人知曉,無人見過他所請的求救信!此等為了脫罪而構陷忠良之行徑,豈能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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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立刻上前,臉上擺出受了天大委屈的憤慨狀,對著蒯越兄弟拱手道:“蒯公明鑒!末將等對主公、對荊州忠心耿耿,天地可表!豈會行此截留軍報、自毀長城之事?此分明是文聘兵敗之後,黔驢技窮,欲拉我二人墊背,其心何其毒也!”

張允也連忙附和,指天誓日,聲稱絕未見過隻字片語。

劉表聽著蔡、張二人的辯白,愈發覺得文聘可惡,他看向蒯越、蒯良,等待他們與自己同仇敵愾。

然而,蒯越和蒯良聽完劉表的敘述以及文聘和蔡、張雙方截然不同的說辭,兄弟二人臉上並未出現劉表預期的認同或憤怒,反而是眉頭越皺越緊,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滿了疑慮和沉重。

蒯良上前一步,他年紀較長,聲音更為沉穩緩和,但話語中的分量卻絲毫不輕:“主公,請暫息雷霆之怒。臣與異度,有一事不明,欲請教主公。”

劉表有些不耐,但還是道:“子柔但講無妨。”

蒯良目光平靜,卻直指核心:“主公,您與文仲業將軍,相識共事,已有多年。在您印象之中,文聘將軍,可是那等巧言令色、善於詭辯、慣於為自己失敗尋找借口開脫之人?”

這個問題,如同一聲驚雷,在劉表耳畔炸響。他猛地一怔,浮腫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了。蒯良沒有去糾纏那封誰也說不清存在與否的“求救信”,而是直接將問題提升到了對文聘其人性情品格的判斷層麵。這無疑是更高明,也更致命的一問。

蒯越緊接著兄長的話,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補充道:“主公!文仲業性情剛毅木訥,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勝則勝,敗則敗!臣可從未聽聞,文將軍是那等輸了仗,便會絞儘腦汁、編織謊言、攀誣他人以求自保之輩!此等行徑,絕非文仲業所能為,亦不屑為!主公與他相處日久,豈能不知其秉性忠厚,甚至可稱憨直?”

“秉性忠厚…剛毅木訥…不屑為…”蒯越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打在劉表的心頭。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文聘往日的身影:那個在演武場上兢兢業業操練士卒的將領,那個在軍議中沉默寡言但言必有中的武將,那個每次受命都一絲不苟、從不討價還價的臣子……

文聘確實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甚至有些笨嘴拙舌,他打了勝仗,賞賜下來,也隻會憨厚地謝恩,從不會主動表功;若是戰術執行出了差錯,他永遠是第一個站出來承認錯誤,承擔責任的。

這樣一個人,會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敗後,突然變得“機智”起來,憑空編造出一套完整的、細節清晰的“求救信”和“蔡張誤國”的故事來為自己脫罪嗎?

劉表多疑,但並非愚蠢。剛才他完全被文聘“指控”蔡瑁張允這一在他看來是“大逆不道”的行為所激怒,加上蔡、張巧言令色的反誣,以及那“無人證明”的死局,讓他先入為主地認定了文聘是在狡辯。

此刻,被蒯良、蒯越這對最信任的謀士用如此直白的方式一點醒,他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那股被憤怒和猜忌衝昏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大半。

他臉上的暴怒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疑不定和深深的思忖。他重新將目光投向跪在地上,因為蒯氏兄弟的話而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火苗的文聘。文聘那滿臉的悲憤、委屈、以及那種近乎絕望的坦誠,此刻看在稍稍冷靜下來的劉表眼中,似乎有了不同的意味。

是啊……文聘若要脫罪,何不將敗責完全推給敵軍強大、紀靈敗得太快等客觀原因?為何要偏偏攀咬權勢正盛的蔡瑁和張允?這豈不是自尋死路?這完全不符合一個“狡詐之徒”的行為邏輯。

反而,這種看似“愚蠢”的直斥其非,更像是一個老實人受了天大冤枉後,不顧一切的發泄和控訴!

劉表的目光又掃過蔡瑁和張允。蔡瑁臉上那副“忠憤”表情下,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不安,沒能逃過此刻開始冷靜審視的劉表。張允那略顯誇張的賭咒發誓,也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廳內的氣氛,隨著劉表的沉默和神色變幻,發生了微妙的逆轉。那股幾乎要將文聘碾碎的威壓,似乎減輕了些許。原本噤若寒蟬的一些官員,也偷偷抬起了眼皮,觀察著這突如其來的轉折。

蔡瑁察覺到劉表情的變化,心中暗叫不妙,急忙想要再次開口鞏固“戰果”:“主公!蒯公之言雖有道理,然人心隔肚皮!文聘兵敗,恐已心智失常,行事乖張亦未可知!況且,空口無憑,他無法證明信的存在,便是誣陷!此風斷不可長!”

但這一次,劉表沒有立刻回應他。劉表緩緩坐回了主座,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鎏金扶手,陷入了沉思。他倚重蔡氏、張氏這些荊州本土大族不假,但對蒯良、蒯越這類同樣出身大族卻更具戰略眼光的謀士,其信任和倚賴程度甚至更深。蒯氏兄弟的話,他不能不聽,不得不慎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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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劉表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口氣中帶著疲憊和一絲懊悔。他抬起手,對著依舊架著文聘的甲士揮了揮,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命令道:“……放開他。”

甲士聞令,立刻鬆開了手。文聘失去支撐,幾乎軟倒在地,但他強撐著以手拄地,抬起頭,充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劉表,胸膛劇烈起伏。

劉表避開了文聘那過於灼熱的目光,視線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文聘身上,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帶著威嚴,但已沒了之前的殺意:“文聘。”

“罪將在!”文聘嘶聲應道。

“蒯異度、蒯子柔為你進言,言你素性剛直,非是狡辯構陷之人。”劉表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我……細思之下,亦覺此事疑點頗多。你所言求救書信一事,真假難辨,蔡瑁、張允是否截留軍報,亦無實證。”

蔡瑁和張允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但劉表話未說完,他們也不敢貿然插嘴。

劉表繼續道:“然則!”他語氣加重,“你喪師數萬,致使荊州銳氣大挫,此乃不爭之事實!敗軍之將,豈能無罪?若全然不究,軍法何在?日後如何統禦諸將?”

文聘伏下身去,聲音哽咽:“聘……知罪!聘從未敢求免於敗軍之責!但求主公明察聘之冤屈,聘雖死無恨!”他知道,自己的命,暫時是保住了。相比於那莫須有的“構陷同僚”的死罪,單純的兵敗之責,他願意承擔。

劉表看著文聘,沉吟片刻,做出了最終的決定:“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今削去你將軍銜及一切勳祿,貶為校尉。即日啟程,前往長沙,於長沙太守劉磐麾下效力,戴罪立功!你可心服?”

從鎮守一方的大將,直貶為一個中級校尉,還要去給年輕一輩的劉磐做下屬,這懲罰不可謂不重。但文聘沒有任何猶豫,重重地將頭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罪將……文聘,謝主公不殺之恩!謹遵主公號令!”

劉表擺了擺手,臉上滿是疲憊:“去吧。望你好自為之,莫要再負我……莫要再負荊州。”

文聘再次叩首,然後艱難地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蒯越和蒯良,目光中充滿了無儘的感激,然後才拖著沉重而又仿佛輕鬆了幾分的步伐,踉蹌著向廳外走去。那身破損的征袍,在華麗而壓抑的廳堂中,漸行漸遠。

蔡瑁和張允看著文聘離去的背影,眼神陰鷙,卻也不敢再說什麼。他們知道,在蒯氏兄弟的乾預下,今日能保住自身無恙已屬僥幸,想借此機會徹底除掉文聘已無可能。

劉表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對著廳內眾人揮揮手:“都散了吧。”這場充滿猜忌、憤怒、冤屈與最後時刻逆轉的審判,終於落下了帷幕。州牧府議事廳內,熏香依舊,但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殺伐之氣,總算隨著文聘的離去和最終的判決,稍稍消散了一些。唯有那雕梁畫棟,依舊沉默地見證著這荊州權力核心的波譎雲詭。

所有人都看到了文聘認罪赴任的從容和坦然,然而,無人能看到他低垂的麵容。在他額頭觸地的那一刹那,所有外露的悲憤、冤屈、乃至方才因蒯氏兄弟介入而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都如同被寒潮瞬間冰封,迅速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僵硬的平靜。唯有他緊貼地麵的、因緊握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的拳頭,泄露了那平靜表麵下,正翻湧著的、幾近沸騰的岩漿。

“不殺之恩?”文聘在心中無聲地冷笑,那笑聲尖利,刮擦著他的五臟六腑,“我文仲業,自追隨主公以來,浴血沙場,大小數十戰,何曾有過二心?今日,竟要靠這‘不殺之恩’才能苟活?”

他想起方才鬼門關前走一遭的驚心動魄。劉表那毫不掩飾的殺意,蔡瑁、張允那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毒辣眼神,還有滿堂文武那令人心寒的沉默。若非蒯越、蒯良兩位先生仗義執言,點醒了那片刻糊塗的主公,此刻他的人頭,恐怕已然懸掛在轅門之外,成為蔡、張二人權勢的又一個注腳,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

“保全主力……戰略撤退……”這幾個字眼在他腦中盤旋,帶著血淋淋的諷刺。他為了儘可能多地帶回那些經曆過血戰、對荊州無比忠誠的子弟兵,殫精竭慮,甚至不惜親自斷後,身上這破損的征袍,斑駁的血跡,哪一處不是為荊州而留?

可最終,這正確的、甚至是唯一正確的軍事決策,竟成了他“喪師辱國”的鐵證!而那真正貽誤戰機、陷數萬將士於死地的罪魁禍首,卻依舊高踞堂上,道貌岸然,甚至差點成了執掌他生死簿的判官!

巨大的委屈,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幾乎窒息。這種委屈,遠比單純的憤怒更灼人。那是一種被徹底否定、被無情背叛的痛楚。他為之效忠的主君,在他最需要信任的時候,給予他的卻是最深的猜忌和最冰冷的屠刀。他為之奮戰的荊州,其廟堂之上,竟是如此忠奸不分、黑白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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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貶為校尉……長沙……劉磐麾下……”劉表最終的判決,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心中對“公正”的最後一絲幻想。這看似寬大的處理,實則是一種更深的貶斥和放逐。從一個獨當一麵的將軍,直墜為一個區區校尉,還要去往荊南,在一個資曆遠不如自己的年輕宗室將領手下聽令。

這不僅僅是官職的驟降,更是對他過往所有功績和能力的全盤否定,是一種近乎羞辱的懲罰。這意味著,在主公心中,他文聘的價值,已然一落千丈,甚至可能永遠被排除在核心權力圈之外。

而劉表那疲憊而不耐煩的揮手,就像驅趕一隻礙眼的蒼蠅。文聘依言起身時,動作略顯遲緩,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那時,他再次向蒯越、蒯良的方向投去一瞥,這一次,眼神複雜無比。有真切的感激,這兩位先生的明察,等於救了他的命;但更深處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偌大一個荊州,竟隻有寥寥數人,肯說一句公道話。

他轉身,邁步向廳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光滑冰冷的地磚上,腳步聲在寂靜的大廳中異常清晰。他能感受到身後無數道目光:蔡瑁、張允那陰冷如毒蛇般的注視,或許還帶著幾分未能竟全功的遺憾;其他官員那或同情、或慶幸、或事不關己的打量。

這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他挺直了脊梁,努力讓步伐顯得穩健。他絕不能在此刻流露出任何的軟弱或怨恨,那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走出州牧府那高大卻壓抑的門廊,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地照射下來,與他方才在廳內經曆的生死一線的陰冷形成鮮明對比。溫暖的陽光照在他汙穢破損的征袍上,卻絲毫無法驅散他心底那一片徹骨的寒意。

府門外守衛的甲士依舊肅立,但看他的眼神已然不同,少了往日的敬畏,多了幾分好奇與探究,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畢竟,一個剛被免去死罪、一擼到底的“敗軍之將”,實在難以再激起多少尊重。

他沒有停留,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那象征荊州最高權柄的森嚴府邸。他徑直走向自己來時拴在馬樁上的那匹戰馬。那匹跟隨他多年的老馬,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低落情緒,不安地打了個響鼻,用頭蹭了蹭他的手臂。

文聘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馬兒脖頸上雜亂的鬃毛,動作緩慢而沉重。他的目光投向遠處襄陽城喧鬨的街市,人流如織,市井喧囂,這一切的繁華,此刻在他眼中都變得模糊而遙遠。他為之奮戰所要守護的,就是這樣的荊州嗎?一個賞罰不明、奸佞當道的荊州?

“劉景升……你糊塗啊……”他心中再次響起自己情急之下衝口而出的呐喊,此刻想來,不再是絕望的嘶吼,而是帶著血淚的控訴和深深的無力感。他知道,經此一事,有些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

那個對劉表、對荊州集團毫無保留、深信不疑的文仲業,已經死在了剛才那個議事廳裡。活下來的,是一個戴著“戴罪之身”枷鎖,心中埋藏著巨大不滿和失望的文聘。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市井的煙火氣,卻無法衝淡他鼻尖仿佛依舊縈繞的血腥與塵土味。他翻身上馬,動作依舊矯健,但背影卻透出一股蕭索。他扯動韁繩,調轉馬頭,不是回自己原本的府邸——那裡或許很快就不再屬於他了——而是徑直向著襄陽城南門的方向而去。

“即日啟程”,這是命令。他此刻一刻也不想在這座讓他感到窒息和屈辱的城池中多待。去長沙也好,天涯海角也罷,哪裡都比留在這個是非不分、令人心寒的地方要好。儘管前方是未知的貶謫生涯,是寄人籬下的尷尬,但至少,那裡或許能暫時遠離這襄陽城中的陰謀與傾軋。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不疾不徐。文聘挺直了腰背,目視前方,臉上的表情恢複了軍人慣有的堅毅和冷峻。隻是,那雙曾經充滿忠勇和熱忱的眸子裡,此刻深邃如寒潭,再也映不出往日的光彩,隻剩下被強行壓抑的波瀾,以及一道難以愈合的、名為“不公”的深刻裂痕。

他不再回頭,一人一馬,融入了出城的人流,向著南方,向著長沙的方向,漸行漸遠。襄陽城的繁華與權爭,仿佛都與他再無乾係,至少,在此時此刻是如此。

文聘單人獨騎,背影蕭索地消失在襄陽南門的陰影裡,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江河,並未在繁華的街市激起多少漣漪。然而,他身後留下的,卻絕非一潭死水,而是一座即將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波瀾自水麵之下洶湧而起。

消息像帶著瘟疫的羽箭,迅疾而精準地射入了襄陽城外那些剛剛經曆過血戰、驚魂未定的軍營。文聘直屬部曲的駐地,原本就彌漫著敗退後的沮喪和失去同袍的悲戚,此刻,更被一股難以置信的憤怒所取代。

低矮的營房之間,空氣中混雜著汗味、草藥味和未散儘的血腥氣。夕陽的餘暉斜照,將士兵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三五成群的士卒聚在一起,他們大多衣甲不整,身上帶著包紮好的傷口,臉上是征戰留下的疲憊與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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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臉上帶疤的荊州老兵猛地將手中的陶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渾濁的水灑了一地。“放他娘的屁!”他雙目赤紅,額上青筋暴起,聲音因激動而嘶啞,“戰略撤退!是將軍帶著咱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要不是將軍斷後,老子這顆腦袋早他媽讓北軍的鐵蹄踩碎了!現在倒好,成了‘喪師辱國’?那蔡瑁、張允兩個龜孫子躲在襄陽城裡摟著娘們兒享福,他們懂個鳥!”

還有一個由文聘一手提拔,忠心耿耿的年輕軍官緊握著腰間的佩刀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年輕的臉龐上充滿了痛苦和不解,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將軍明明派了信使……我們都看見了……八百裡加急,連換三匹馬……為何主公就不信?”他的眼神中,除了憤怒,更有一種信念崩塌的茫然。

一旁的的校尉沒有加入咒罵,隻是靠坐在營柱旁,一遍遍地用力擦拭著已經雪亮的佩刀。他的動作緩慢而用力,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懣都傾注在這重複的動作裡。他抬起眼,望向襄陽城的方向,目光深沉,裡麵沒有了往日的敬畏,隻剩下冰冷的失望。

他低聲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嗬嗬……今日是文將軍,明日,又該輪到誰?”這話聲音不高,卻像寒冰一樣,刺入了周圍每個士兵的心。

營地裡原本應有的操練聲、號令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議論聲、偶爾爆發的粗魯咒罵,以及更多死一般的沉默。篝火劈啪作響,火光跳躍在每一張或憤怒、或悲戚、或迷茫的臉上。

軍心,如同被蟻穴侵蝕的堤壩,表麵尚存,內裡卻已鬆動、浮動。一種名為“不公”的毒素,正隨著文聘被貶的消息,迅速在這支剛剛經曆重創的軍隊中蔓延。他們為荊州流血犧牲,換來的卻是主帥蒙冤遠謫,這種兔死狐悲之感,比任何敵人的刀劍更具殺傷力。

與此同時,在襄陽城內的官署府衙、乃至一些官員的私邸中,另一種情緒在暗湧。那是一種更為克製,卻也更加深刻的憂慮與不滿。

蒯良府邸的書房。夜深人靜,燭火搖曳。蒯良與蒯越兄弟二人對坐,中間隔著一張擺著茶具的案幾。茶水已冷,卻無人去動。

蒯良撚著胡須,眉頭緊鎖,深深歎息一聲,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唉……吾等雖暫時保住了仲業性命,然此舉,無異於剜肉補瘡,遺禍更深啊。”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濃濃的憂患,“蔡德珪今日氣焰,我們也看到了。主公……主公近年愈發……唉!”他話未說儘,但意思已然明了。劉表的昏聵多疑,蔡瑁張允的跋扈,他們都看在眼裡。

蒯越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茶杯重重頓在案上,冷茶水濺出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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