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乾坤倒懸泗水寒_三國:玄行天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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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乾坤倒懸泗水寒(2 / 2)

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彭城內外,立刻沉浸在一片緊張而有序的戰備氣氛中。勝利的短暫喧囂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修兵器盔甲的鏗鏘聲、軍官巡視營地的口令聲、後勤車隊調度的吆喝聲,以及泗水河麵上,水軍士卒為戰船起錨升帆做準備的號子聲。

火光映照下,這座剛剛經曆血火洗禮的城池,如同一頭短暫憩息的巨獸,正在為下一次更猛烈的撲擊,積蓄著力量。東方,下邳的方向,夜色漸濃,而一場新的風暴,已然在黎明前悄然凝聚。

下邳城頭,旌旗在潮濕的東南風中無力地卷動。曹仁頂盔貫甲,一身精良的魚鱗鐵甲在陰沉的天空下泛著冷硬的幽光。他雙手按在冰涼的垛口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深邃的目光死死鎖住西方水網交織的地平線,仿佛要穿透那一片迷蒙,看清彭城方向的虛實。

他麵容剛毅,短髯修剪得整整齊齊,但緊抿的嘴唇和眉宇間那道深刻的豎紋,卻昭示著其內心遠非表麵那般平靜。

城牆上,守軍的密度遠超往常,幾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原本曹仁麾下的徐州精銳尚能保持基本的隊列,甲胄兵器相對齊整,但那些從彭城、小沛乃至更遠據點潰退下來的敗兵,則如同驚弓之鳥,大多丟盔棄甲,衣袍破爛,麵帶菜色,眼神中充滿了未散的恐懼和前途未卜的茫然。

他們擠在城牆根、藏兵洞甚至馬道旁,將失敗、恐慌和絕望的情緒,像瘟疫一樣帶給原本還算穩定的下邳守軍。竊竊私語聲如同無數隻蚊蚋在低鳴,揮之不去:

“完了……全完了……夏侯將軍都敗了……”

“那轟隆隆的……是天雷還是妖法?城牆……像豆腐一樣就碎了!”

“逃吧……再不逃,下邳就是下一個彭城!”

“往哪逃?青州?主公那邊也被麹義纏住了……”

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籠罩著整個下邳城。連空氣中都仿佛彌漫著彭城飄來的硝煙和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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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將牛金快步走上城樓,他身著厚重的劄甲,麵色黝黑凝重,來到曹仁身後,低聲道:“將軍,粗略清點,近日湧入城中的潰兵已逾萬人,加上我軍原本守軍,城內現有兵力約兩萬五千餘人。隻是……糧草壓力驟增,軍心更是……”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曹仁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力:“知道了。潰兵之中,可有都尉以上軍官?”

“有幾位夏侯淵和樂進將軍麾下的校尉,都已安置,隻是……”牛金猶豫了一下,“士氣極其低落。”

曹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終於轉過身,目光如炬,掃過城頭上那些惶恐不安的麵孔。他的聲音陡然提高,清晰地壓過了那些令人心煩的私語:“都聽好了!”

城頭瞬間為之一靜,所有目光,無論是絕望的還是茫然的,都集中到了這位徐州最高守將的身上。

“彭城之失,小沛之陷,非我將士不勇,實乃簡宇倚仗詭詐器械,出其不意!”曹仁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強大的說服力,“此等伎倆,可一不可再!我下邳,非是彭城那般孤懸旱地之城!”

他猛地伸手指向城外那一片在陰霾下泛著灰白光亮的澤國:“爾等且看!泗水、沂水、沭水,三水交彙於此,城周河汊縱橫,葦蕩叢生,地勢低窪泥濘!此乃天賜之險!簡宇那所謂的‘霹靂車’,體大笨重如小山,如何能運過這泥沼水網?難道他能驅策巨黿,負車而行嗎?!”

他略帶譏諷的反問,讓一些原本絕望的士兵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是啊,那可怕的東西過不來?

曹仁趁熱打鐵,語氣更加堅定:“簡宇大軍遠來,糧草轉運艱難,又失利器之助,其勢如強弩之末!而我下邳,城高池深,糧草尚可支撐!更有兩萬五千敢戰之士!隻要我等上下一心,憑堅城,借地利,以逸待勞!拖也能拖垮他!待其師老兵疲,或主公在青州破敵來援,便是我等揮師反擊,儘複失地之時!”

這番話,邏輯清晰,指出了敵之劣勢,我之優勢,更給出了一個“堅守待援”的希望。城頭上的死寂被打破,開始響起一些交頭接耳的聲音,但這一次,恐慌似乎減少了些,多了幾分議論和權衡。牛金見狀,立刻帶頭高呼:“誓死追隨將軍!堅守下邳!”

一些軍官和老兵也跟著呼喊起來,聲音起初參差不齊,但很快彙聚成一股聲浪,雖然遠不如往日雄壯,卻總算驅散了些許頹氣。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急匆匆奔上城樓,單膝跪地:“稟將軍!夏侯淵將軍、樂進將軍已到城外!”

曹仁眼中精光一閃,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但立刻恢複沉穩:“開城門!我親自去迎!”

當城門緩緩開啟,曹仁看到在數十名狼狽親兵簇擁下走進來的夏侯淵和樂進時,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心頭仍是一沉。

夏侯淵幾乎失去了所有往日的驕悍,頭盔不知丟在何處,發髻散亂,臉上是混合了血汙、塵土與極度疲憊的灰敗之色,那雙向來銳利的眼睛此刻空洞無神,布滿血絲,隻有在看到曹仁時,才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羞愧和痛苦。他身上的玄甲破碎不堪,沾滿泥漿,左肩和右腿都用臟汙的布條胡亂包裹著,滲著暗紅的血跡,走路一瘸一拐,全靠親兵攙扶。

樂進的情況更糟,他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幾乎處於半昏迷狀態,被兩名健卒用臨時製作的擔架抬著,胸腹間的傷口雖然經過了包紮,但依舊有血水滲出,整個人氣息奄奄。

“子孝……兄……”夏侯淵看到迎上來的曹仁,掙紮著想行禮,聲音沙啞微弱。

曹仁一個箭步上前,伸手牢牢扶住他,阻止他下拜,目光掃過兩人淒慘的模樣,眼中痛色一閃而逝,語氣卻異常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暖:“妙才!文謙!萬勿多禮!人能回來,便是大幸!”

他扶著夏侯淵,示意抬著樂進的士卒小心跟隨,一邊往將軍府走,一邊對夏侯淵低聲道:“城池得失乃兵家常事,彭城之敗,罪不在你二人。簡宇驟施妖器,換做是誰,恐也難擋。如今你二人安然歸來,於我下邳,便是增添了擎天之柱!”

回到將軍府,曹仁立刻吩咐親兵喚來軍中最好的醫官,為夏侯淵和樂進仔細清洗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又讓人端來熱騰騰的粥食和清水。

看著夏侯淵勉強喝下幾口熱粥,臉上恢複了一絲血色,曹仁才坐在他對麵,沉聲道:“妙才,文謙,你二人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安心靜養,儘快恢複元氣。下邳城高池深,更有水網環繞,簡宇的霹靂車無所施其技。隻要我等堅守不出,拖上數月,待簡宇糧儘,或主公青州解圍來援,勝負猶未可知!屆時,還需倚仗二位之勇力!”

曹仁的話語,沒有絲毫的責備與質疑,隻有全然的信任、切實的關懷和清晰可行的方略。他沒有去追問那場敗仗的具體細節,避免揭開血淋淋的傷疤,而是將重點放在了當下的生存和未來的希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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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淵捧著粥碗的手不再那麼顫抖,他抬起頭,看著曹仁那雙充滿真誠和堅定的眼睛,一股暖流混合著酸楚湧上心頭。連日來的敗逃、恐懼、自責,在此刻似乎找到了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他喉頭哽咽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沙啞道:“子孝兄……高義!淵……慚愧!待傷勢稍好,必效死力!”

這時,醫官也從內室出來,稟報樂進傷勢雖重,但未傷及根本,好生將養,應無性命之憂。曹仁聞言,更是鬆了一口氣。

安置好夏侯淵和樂進後,曹仁臉上的溫和迅速褪去,重新變得冷硬如鐵。他大步走出府門,對等候在外的牛金及一眾將領下達了一連串命令:

“加派斥候舟船,嚴密監視泗水上下遊百裡動靜,尤其是大型舟筏的集結情況!”

“城內實行戰時管製,整肅軍紀!有敢散布謠言、煽動恐慌、劫掠民財者,無論兵民,立斬不赦!”

“動員所有民夫,加固城防!多備火箭、滾木、礌石、鐵汁!尤其是火油,給我在水門和沿城牆要害處大量囤積!”

“從潰兵中挑選尚有鬥誌的軍官和老兵,打散編入各營,由我軍老卒帶領,儘快恢複戰力!”

一道道命令傳出,下邳這座巨大的戰爭機器,在曹仁的強力驅動下,開始艱難地、但卻堅定地運轉起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決定命運的狂風暴雨。城頭之上,“曹”字大旗在漸起的夜風中猛烈抖動,仿佛在宣告著不屈的決心。

一連三日,下邳城都籠罩在一種極度緊繃的死寂之中。

天色灰蒙蒙的,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泗水河麵上彌漫著濕冷的白霧,將遠方的景物都塗抹成一片模糊。曹仁依舊如同釘在城牆上的浮雕,身披冰冷的鐵甲,須發和眉梢都凝結了一層細密的露水。他一動不動,隻有那雙銳利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掃視著被濃霧封鎖的河道與對岸的葦蕩。

城頭上的守軍換了一撥,但那股因漫長等待而滋生的焦躁和疲憊感,卻如同瘟疫般傳染給了每一個人。士兵們抱著長矛,或倚著垛口,眼神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充滿警惕地望向遠方,而是多了些茫然和懈怠。一些昨夜值守的士卒,甚至忍不住靠著牆壁打起了瞌睡,軍官的嗬斥聲也顯得有氣無力。

“第三天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年輕士兵低聲對旁邊的同伴抱怨,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仿佛敵人不來,這緊繃的弦反而更讓人難受。

“噓……小聲點!說不定就藏在霧裡呢!”年長些的士卒緊張地看了看曹仁的背影,壓低聲音道,但他自己握著弓的手,也有些鬆弛。

這種詭異的寧靜,比戰鼓擂響更折磨人的神經。將軍府內,雖然炭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那股沉重的氣氛。

牛金“哐”一聲將頭盔放在案幾上,粗聲粗氣地道:“將軍!這簡宇到底在搞什麼名堂?莫非真是怕了我下邳水網,不敢來了?”他的耐心顯然已經耗到了極限,黑臉上滿是煩躁,來回踱步,甲葉嘩啦作響。

夏侯淵坐在一旁,傷勢讓他無法久站,但眼神中的陰鷙卻比前幾日更盛。他用還能活動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的邊緣,聲音沙啞地如同砂紙摩擦:“他不會不來……彭城新勝,其勢正盛,豈會因區區水網而止步?子孝兄,我愈發覺得,他定是在等待那霹靂車!唯有此物,能讓他有把握複製彭城之勝!”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那場慘敗已經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也讓他對霹靂車產生了一種近乎偏執的警惕。

曹仁沒有立刻回應。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冰冷的、帶著水汽和泥土腥氣的風立刻灌了進來,讓他精神一振。他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氣,目光仿佛要穿透這白色的迷障。

“怕?簡宇若是個知難而退的,也到不了今日。”曹仁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事實的冰冷,“他不來,隻有兩種可能。一,他確有更陰險的圖謀,比如分兵奇襲我糧道或後方城池,但下邳四周地勢,我軍斥候網並非虛設,大規模調動絕難瞞過。二……”

他轉過身,目光如電,落在夏侯淵和牛金臉上,語氣斬釘截鐵:“便是妙才所料!他誌在必得,欲以霹靂車再下一城!正因為此物搬運艱難,尤其在這水澤之地,需要開辟道路,搭建浮橋,甚至就地伐木組裝!這才耗費如此多時日!他在等,等他的攻城利器就位,然後像對付彭城一樣,給我們雷霆一擊!”

這個推斷,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迷霧。牛金猛地停下腳步,恍然大悟,一拳砸在掌心:“對!定然如此!這賊子,好深的算計!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夏侯淵也激動起來,獨臂撐著想站起:“決不能讓他得逞!彭城城牆之堅,猶在下邳之上,尚且……尚且……下邳若遭此擊,必破無疑!”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傷勢而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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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抬手虛按,示意夏侯淵坐下,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冷靜而銳利,如同磨礪好的刀鋒。“他既然打的是這個主意,那我們更不能坐以待斃!他想用霹靂車砸開城門,我就先剁了他運車的手!”

他大步走回案前,目光灼灼地盯住牛金:“牛金!挑選死士之事,進行得如何?”

牛金立刻挺直腰板,洪聲道:“回將軍!末將已從全軍遴選出八百二十三人!個個都是經曆過血戰、悍不畏死的兒郎!其中更有三百餘人,是親手斬殺過敵軍軍官的銳卒!”

“好!”曹仁低喝一聲,“光有勇力還不夠!我要的是懂得如何完成任務,並且有決心去死的銳士!從今日起,這八百人單獨成營,由你親自操練!常規的陣戰之法全部擱置!”

他走到一側的徐州沙盤旁,指著下邳城牆外的區域,語速極快地下達具體的訓練指令:

“第一,練潛行突進!就在城下那片葦蕩和泥沼地裡練!給我摸爬滾打,練得他們像水鬼一樣,能借著夜色和地形,悄無聲息地接近預定目標!”

“第二,練辨識與破壞!妙才,”他看向夏侯淵,“你立刻根據記憶,畫出那霹靂車的大致輪廓,尤其是你認為的關鍵部位,比如拋竿的軸心、配重箱的連接處、發射的機關!讓每一個死士都牢牢記住!然後,在城外安全處,用木料搭建一些簡易模型,讓他們練習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將火油罐投擲到關鍵位置,或者用刀斧、鐵錘破壞其結構!”

“第三,練決死之心!明白告訴他們,此去九死一生,生還之望渺茫!但他們的犧牲,能換取下邳數萬軍民的生機,能換來最終擊敗強敵的希望!凡入選者,重賞其家!戰死者,撫恤加倍,子女由軍中供養!但要讓他們清楚,畏縮不前者,臨陣脫逃者,不僅自身軍法處置,家人亦受牽連!”

曹仁的指令清晰、冷酷,卻又極具針對性,充滿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牛金聽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經看到那八百銳士如猛虎出閘,直撲敵軍要害的場景。他重重抱拳,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末將明白!必不負將軍重托!練出一支直插簡宇心窩的尖刀!”

夏侯淵也掙紮起身,肅然道:“子孝兄放心,我這就去繪製圖樣,並將我所知一切,詳儘告知每一位銳士!”

命令立刻被不折不扣地執行。下邳城內,一股隱秘而淩厲的力量開始加速運轉。牛金親自坐鎮城西校場,八百餘名被挑選出來的士卒被集中起來,他們卸去了不必要的重甲,隻著輕便皮甲,甚至有不少人赤膊上陣,露出精悍的肌肉和累累傷疤。牛金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宣布了他們的使命——出城逆襲,毀掉敵軍可能出現的霹靂車,不惜一切代價!

沒有嘩然,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死寂的沉默,以及隨後爆發的、更加瘋狂的訓練。這些本就是軍中翹楚的悍卒,很清楚這個任務意味著什麼,但軍令如山,更重要的是,彭城慘敗的消息和霹靂車的恐怖,早已傳遍全軍,一種“不毀車即城破人亡”的共識,讓他們摒棄了雜念。

校場上,不再是整齊的方陣操練,而是變成了模擬城外泥沼地的匍匐前進、借助障礙物的短促突擊、以及針對幾個簡陋木架模型的瘋狂劈砍和火油投擲練習。吼聲、喘息聲、刀斧劈砍木頭的沉悶聲響,交織成一曲悲壯的戰歌。

而夏侯淵則強忍傷痛,在校場邊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台子,用木炭在巨大的木板上,仔細勾勒出記憶中霹靂車那猙獰的輪廓,反複講解著每一個他認為可能脆弱的關鍵點。他的聲音沙啞,但眼神卻異常專注,仿佛要將那日的恐懼和教訓,徹底烙印在這些即將赴死的勇士心中。

曹仁依舊每日登城,但他的目光不再僅僅望向遙遠的西方,而是更多地投向了城內那片熱火朝天的秘密校場,投向了那些在泥濘中翻滾、與木架搏鬥的身影。他在等待,等待簡宇的殺招,也在等待自己手中這把淬煉於絕望之中的“亡命之刃”露出鋒芒。

下邳的空氣中,那死寂的等待之下,一股決死的暗流,正在洶湧澎湃。

時近正午。連續數日彌漫在泗水上的濃霧終於徹底散去,天空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過於澄澈的湛藍。陽光直射而下,將下邳城頭曹軍將士的甲胄曬得發燙,卻驅不散他們心頭積壓了十日的沉重濕冷。這種死寂的等待,比刀劍相加更折磨神經。

士兵們倚著垛口,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一成不變的地平線,竊竊私語早已停歇,隻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偶爾兵器磕碰的輕響。

曹仁如同一尊鐵鑄的雕像,釘在西城樓最高處。玄鐵盔下的臉龐瘦削而冷硬,緊抿的嘴唇毫無血色,唯有那雙深陷的眼眸,燃燒著焦慮與警惕的火焰,一遍又一遍地掃視著西方水天相接之處。

他搭在冰涼垛口上的手,指節因長時間用力而微微泛白。這反常的寧靜,讓他心中的不安如野草般瘋長。簡宇……你到底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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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極遠處,一道細微的、幾乎與地平線融為一體的灰線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如同海市蜃樓般,那灰線開始蠕動、變粗、升高,最終化作一片接天蔽日的滾滾黃塵!與此同時,沉悶得如同大地心跳般的戰鼓聲,隱隱約約,穿透空氣,敲擊在每一個守軍的心頭。

“敵軍——!”了望塔上,哨兵聲嘶力竭的呐喊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城頭的沉寂!

警鐘瘋狂撞響!當!當!當!聲音淒厲刺耳,震得人耳膜發麻。原本麻木的士兵們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跳起,慌亂地抓起武器,湧向垛口。軍官的嗬斥聲、腳步聲、甲胄碰撞聲瞬間響成一片,混亂中透著末日來臨的恐慌。

曹仁身體猛地前傾,雙手死死抓住垛口邊緣,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那不斷逼近的煙塵。來了!終於來了!他心中竟閃過一絲扭曲的釋然,隨即被更深的疑慮取代。沒有……沒有看到預想中那種需要數十牛牽引、蒙著巨布的龐然輪廓!

煙塵之下,是整齊的步兵方陣,是騎兵揚起的塵土,是河麵上密密麻麻、逆流而上的戰船帆影,旗幟如林,兵甲反射著刺眼的寒光,軍容鼎盛,殺氣盈野。可唯獨,不見霹靂車!

“將軍!”牛金氣喘籲籲地奔上城樓,鐵甲上沾滿灰塵,黑臉上滿是驚疑,“看清楚了,是簡宇的主力旗號!但……後麵車隊都是尋常輜重,未見那妖物!”

夏侯淵也在親兵攙扶下踉蹌登城,他傷勢未愈,臉色蠟黃,呼吸急促,但眼神卻異常銳利地掃視著敵軍陣型的每一個角落,聲音嘶啞:“子孝兄……謹防有詐!莫非……藏於船中?或分拆運輸?”

曹仁沒有回答,他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一股冰冷的寒意沿著脊椎蔓延。簡宇的依仗,到底是什麼?

敵軍在城前一箭之地外穩穩停住,迅速展開攻城陣型,動作嫻熟,肅殺之氣撲麵而來。就在曹軍緊張地準備迎接進攻時,敵軍陣中卻馳出數騎輕騎,並非衝鋒,而是直至護城河邊緣勒馬。

為首騎士朗聲高喊,聲音在內力催動下清晰傳來:“城上守軍聽著!我家丞相,有物贈予曹仁將軍,以慰多日等候之苦!”

話音未落,那騎士猛地揚手,將兩個灰白色的球狀物奮力拋上河岸。物體在乾涸的河灘上滾動,揚起一小片塵土,最終停下。

距離有些遠,但正午陽光熾烈,城上眼力好者已能看清輪廓——那分明是兩顆經過石灰粗略處理、麵目猙獰的人頭!五官因痛苦和恐懼而扭曲,但依稀可辨!

“是……是車胄將軍?!”一名曾隸屬車胄麾下的校尉率先認出,發出驚恐的尖叫。

“旁邊那個……是史渙將軍!天啊!是史將軍!”另一名老兵也跟著駭然失色。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炸開!車胄!史渙!這兩人乃是徐州防務體係中舉足輕重的將領,負責協助夏侯惇、程昱鎮守徐州,他們的人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曹仁隻覺得一股血直衝頭頂,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劇烈搖晃,他死死抓住垛口,指甲幾乎要摳進磚縫裡。他看得真切,絕不會錯!那正是車胄剛毅的麵容和史渙略帶文氣的臉龐!隻是此刻,寫滿了死亡前的驚愕與不甘。

“不……不可能……”曹仁的聲音乾澀發顫,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這完全超出了他最壞的預料!

此時,簡宇軍中軍旗門大開。簡宇在一眾金甲將領簇擁下,緩轡出陣。他今日未著盔甲,僅是一身玄色錦袍,發髻以玉簪束起,麵容在陽光下顯得清晰而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他停在安全距離,抬頭望向城樓,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失魂落魄的曹仁。

“曹將軍,”簡宇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城頭的騷動,“看來,將軍對這遲來的會麵,頗多揣測。”他微微一頓,仿佛在欣賞曹仁臉上的震驚與恐懼,“世人皆以為,克敵之道,在於力。如彭城之霹靂,固然剛猛無儔。”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點撥意味,如同老師在教導學生。“然,水無常形,兵無常勢。真正的破城槌,有時並非木石所鑄。”他目光掃過城上那些驚恐萬狀的麵孔,語氣漸冷,“譬如這徐州之地,城郭雖堅,若根基自潰,人心離散,縱有十萬猛士,亦不過沙上堡壘,一擊即潰。”

他伸手指向河灘上那兩顆頭顱,語氣帶著一絲惋惜:“車、史二位將軍,勇烈可嘉,奈何……大廈將傾,獨木難支。負隅頑抗,終難免身首異處之禍。可惜,可歎。”

這番話,如同淬毒的匕首,沒有直接宣稱攻陷了徐州,卻用這些詞語,配合車胄、史渙血淋淋的人頭,構成了一個清晰而恐怖的暗示:徐州已遭不測!後路已斷!

“胡說!妖言惑眾!”曹仁從極度的震駭中掙脫,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試圖挽回瀕臨崩潰的軍心。

他雙目赤紅,須發戟張,佩劍直指簡宇,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與恐懼而扭曲變形:“逆賊!安敢在此搖唇鼓舌!車胄、史渙二位將軍鎮守要地,豈是你能加害?定是你這奸賊,使了詭計,或尋了相似首級前來詐我!眾將士休要聽信!準備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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