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承載著一個紀元最後希望的道之孤島,並未回歸未來那片死寂的幽冥葬土。
在羽化一最後一縷不滅意念的牽引下,它如一滴融入江河的水珠,悄無聲息的飄向了那片依舊鮮活,依舊輝煌的太初紀元的萬丈紅塵。
沒有仙闕神宮,沒有大道和鳴。
張默的視角,落在了一座凡人的城池。
城池中,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羽化一的意念帶著他,來到了一間煙熏火燎的鐵匠鋪前。
一個赤著上身,肌肉虯結如山岩的壯漢,正揮舞著一柄沉重的鐵錘,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鍛造台上的一塊燒得通紅的神鐵。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接觸到滾燙神鐵的瞬間,便嗤的一聲化作白汽。
他的每一次捶打,都無比專注,無比虔誠。
那節奏,那力道,竟在無形中與天地間的某種脈動隱隱契合。
在他的眼中沒有名利,沒有修為,隻有將手中這塊鐵,打造成他心中最完美模樣的執念。
“你看。”
羽化一那疲憊的聲音在張默心底響起。
“後世所謂的聖兵,其最初的雛形,並非由仙王大帝以無上法力鑄就,而是源於這樣一位凡人鐵匠,一生隻為一事的……匠心。”
這就是最鼎盛的時代。
張默沉默的看著。
他的先天聖體道胎,能輕易解析出那柄神鐵的材質,能看穿那壯漢體內孱弱的凡人血脈。
但他此刻看到的,卻是另一種更深層次的東西。
是創造。
是一種從無到有,將一塊凡鐵賦予魂的純粹過程。
畫麵流轉。
他們又來到了一片廣袤的田野。
一位皮膚黝黑,臉上布滿風霜皺紋的老農,正小心翼翼地將一粒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褐色種子,埋入腳下肥沃的泥土中。
他用最甘甜的山泉澆灌它,用最溫柔的手拂去它周圍的雜草。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老農從壯年走向暮年,那粒種子也終於破土而出,發出一株翠綠的嫩芽。
“此人,三代為農,畢生所願,便是種出一株能讓凡人延年益壽,百病不侵的仙草。”
羽化一的聲音愈發虛弱。
“他不知道他腳下的這片土地,曾是仙王喋血之地,他也不知道,他無意中得到的那粒種子是神鳳銜來的一點真血所化。”
“他隻知道,用心去種,便有希望。”
張默看著那株嫩芽在陽光下舒展葉片,它汲取著大地中殘留的仙王道韻,汲取著老農最質樸的願力,最終它將成長為後世無數修士趨之若鶩,可遇不可求的……不死神藥。
“力量的極致,不是神通,不是毀滅。”
“是創造。”
羽化一的聲音,如同最後的總結陳詞。
“這,才是你的路。”
張默若有所思。
他體內的力量浩瀚如宇宙,足以一念崩碎星河再造乾坤。
但他一直以來,都隻是在用這股力量,從未想過要去創造法。
這一刻,一扇全新的大門,在他麵前緩緩打開。
羽化一的意念,帶著他來到了此行的最後一站。
一條奔騰不息,貫穿了過去未來的命運長河。
河水光怪陸離,每一滴水中都倒映著一個生靈的悲歡離合,一個世界的興衰成敗。
羽化一抬起那虛幻的手,指向河中幾點格外璀璨,仿佛不受河水衝刷倔強的閃爍著自身光芒的源點。
“看那裡。”
張默順著他指引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一點光,其中仿佛蘊含著一具頂天立地的金色神軀,氣血如龍,霸道絕倫!
他又看到了一點光,那是一雙灰蒙蒙的眼瞳,開闔之間仿佛有六道輪回在其中生滅!
還有一點光,混沌氣繚繞,似乎要演化一方宇宙……
荒古聖體、重瞳、混沌體……
“你以為這些萬古難見的體質,都是天道造化氣運所鐘?”
羽化一的聲音,揭開了一個足以顛覆整個鴻蒙萬界修行史的驚天秘聞!
“不。”
“它們並非天生。”
“而是吾等,自最古老的紀元起,一代代仙帝在預感到那終極的大劫無法避免後,傾儘所有向著未來的時光長河中,撒下的……種子!”
“每一顆種子,都代表著我們對一條全新道路的探索,都蘊含著打破桎梏的希望,我們無法推演未來,更無法乾預曆史,隻能用這種方式,去增加變數。”
“我們賭的就是一個不受命運束縛,一個能跳出棋盤的……異數!”
張默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上官祁那正在演化混沌的身影。
原來……
自己的弟子,亦是這盤橫跨了萬古的棋局中,早已被落下的一子。
“你的出現,印證了我們的豪賭……是對的。”
羽化一的意念,在說完這句話後,變得虛幻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