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暗紅蛟龍周身幽光流轉,磅礴妖力開始彙聚,尾部擺動,眼看就要化作一道暗紅血影疾馳而去。
“前輩且慢!”
就在此時,趙青柳清越而恭敬的聲音及時響起,穿透水波,清晰傳來。
蛟龍身形微頓,頭顱側轉,眼中幽光莫測地再次看向她。
隻見趙青柳上前半步,姿態依舊保持著禮節性的恭謹,但眼眸深處卻閃爍著深思與探究的光芒。她微微欠身,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懇切:
“晚輩鬥膽,有一疑惑積存心間已久,實難釋懷。今日得見前輩神通廣大,脫困在即,想必心情暢快。
不知……可否趁此機緣,容晚輩請教一二?當然,此問無關約定與局勢,前輩若覺不便,或不願提及,自可不答,晚輩絕不敢強求。”
海躍老人那龐大的暗紅蛟龍之軀,在幽暗海水中明顯地頓了一頓,仿佛趙青柳這個問題本身便帶著某種沉重的力量。
隨後,他緩緩側過身軀,那隻冰冷的、倒映著幽深海底景色的巨大龍眼,如同探照深淵的明燈,牢牢鎖定在趙青柳身上。
龍目中光芒流轉,靜默持續了數息,就在趙青柳以為他會拒絕或發怒時,那巨大的蛟龍之首終於極其輕微地向下一頜,做出了一個示意“但問無妨”的姿態。
見海躍老人應允,趙青柳緊繃的心弦略鬆,幾不可聞地輕舒了一口氣。
她斟酌著詞句,聲音依舊保持著恭敬,但問題本身卻如出鞘的利刃,直指核心:“前輩恕晚輩冒昧。
晚輩所惑在於……您乃人族大能之元神與域外天魔特質融合而生的……全新存在。
那麼,在您自身看來,您究竟歸屬於何方?
是人族過往的延續,是域外天魔的延伸,亦或是……某種超然於兩者之外的第三種存在?此外,當年究竟因何緣由,致使您被封印於此秘境之中?”
趙青柳的問法雖力求委婉,但其中隱含的探尋本質、界定立場乃至挖掘過往秘辛的意圖,對於海躍老人這般曆經滄桑巨變的存在而言,無異於直指本心。
問題觸及了他存在根源的矛盾與那段被封存的曆史。
暗紅蛟龍並未立刻回答。那巨大的身軀反而開始緩緩動作,並非離去,而是向著更深、更黑暗的海淵無聲下潛,仿佛要融入那無儘的墨色之中。
他的聲音從下方傳來,穿過層層海水,少了之前的狂放,多了一份沉鬱與遙遠,如同從歲月深處回響:
“小女娃……你很聰明,嗅覺也足夠敏銳。但有些問題的答案,知曉其真貌未必是幸事。”
他的語速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況且,你我之道,自此殊途。今日一彆,後會……無期。”
話音落下的同時,那暗紅色的修長身影下潛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道割裂深海的暗影,毫不猶豫地投向更下方那未知的海底。
隨著海躍老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與感知的儘頭,那座巍峨的傳送石門仿佛也完成了使命,表麵光華迅速黯淡、內斂,巨大的門體沉入地底,徹底隱沒,不留絲毫痕跡。
何太叔將目光從空蕩的海麵收回,轉向身旁的趙青柳。
他注意到,趙青柳並未因提問未獲直接答案而失望,反而雙眸之中光華流轉,似有無數思緒在激烈碰撞,嘴角甚至噙著一抹極淡的、了然的弧度。
何太叔心中微微一動,沉吟片刻,終是開口問道:“趙道友……觀你神色,方才海躍前輩雖未直言,但你……是否已然窺得了某些關竅,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
何太叔的問話落下,趙青柳並未立刻回應。她依舊凝望著海躍老人消失的那片深邃海域,眸光深遠,仿佛要穿透重重水幕,看清那已遠遁黑暗的龍影所背負的過往與未來。
半晌,她才似自言自語般輕聲低語,聲音在海風中幾不可聞,卻又帶著一絲勘破迷霧的明晰:
“猜測……確實有一些。”
她微微停頓,似在整理思緒,“在擬定此次計劃前後,為求穩妥,妾身曾遍閱深海堡壘秘藏的曆代古籍與塵封史料。
那些卷帙中關於上古之戰、域外降臨、以及某些‘禁忌’的記載往往殘破不全,語焉不詳,
甚至相互矛盾……但若摒棄成見,僅將這些散落的‘碎片’——那些看似無關的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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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上的微妙空白、以及被刻意模糊的處理記錄——以特定的線索串聯起來,卻能得到一幅……與流傳版本迥異的圖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空茫的海平麵,眼底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聲音更低了幾分:
“一個關於融合的初衷、失控的代價、以及封印背後或許並非全然‘鎮壓’,亦可能包含‘不得已的保全’與‘觀察’的……不一樣的結果。”
說到這裡,她的話音戛然而止,沉默了片刻。
海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帶來鹹濕的氣息。
她最終輕輕搖了搖頭,仿佛要將某些過於沉重的聯想甩開,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冷靜與務實:“不過,這些都隻是基於殘缺信息的推演罷了。況且,如他所說,後會無期。真相如何。”
她轉過身,麵向何太叔,臉上已不見之前的沉思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晰的決斷:
“何道友,此地之事已了,我們該回去了。接下來的妖族波瀾,乃至可能引發的更大變局,已非你我當前所能直接乾預。這正是一段寶貴的間隙。”
她目光掃過何太叔,繼續道:“何道友歸心似箭,想必也急於消化此行所得。不妨借此機會,返回堡壘靜心潛修,穩固境界,提升實力。
妾身亦需好好鞏固一番自身修為。未來的局勢,實力才是立身之本。”
何太叔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心中那份返回堡壘安穩之地、沉澱曆練、尋求突破的念頭,此刻已如潮水般高漲。
此行所見所聞,無論是海躍老人的詭異神通、域外天魔的殘留氣息,還是趙青柳言語間透露的隱秘曆史,都讓他深感自身修為仍需精進,方能在可能到來的變局中立足。
“趙道友所言極是。”他沉聲應道。
二人不再多言,彼此對視一眼,默契頓生。
下一瞬,隻見何太叔周身騰起一道凝練厚重的金色遁光,趙青柳則化作一道清冷皎潔的白色流光。
一金一白兩道驚鴻並駕齊驅,劃破長空,以遠超尋常修士的速度,向著深海堡壘的方向疾馳而去。
在他們身後遙遠的海麵上,那六艘龐大巨艦,也開始調轉方向,奮力加速,意圖追趕。
......
歸途漫漫,雲海在飛舟兩側飛速倒退。
趙青柳靜立舟頭,目光掠過變幻的雲霞,眼中卻無賞景之意,隻有思緒如潮般湧動。
沉默良久,她終是轉過身,望向正全神貫注操控著碧綠飛舟的何太叔,問出了一直縈繞心頭的疑問,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
“何道友,以妾身對你行事風格的了解,當時情境……你應當尚有其他周旋之法,未必需要動用那件‘天魔珠’吧?”
她頓了頓,目光凝注在何太叔的側臉上,“那可是你結丹之時,九死一生才從域外天魔殘念侵蝕中守護心神、最終反噬其本源所化的異寶,意義非凡。
你……為何不惜損耗此等機緣,也要為妾身換取一個向海躍老人提問的機會?”
她眼眸微轉,語氣裡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以及更深處的一縷複雜情愫:“莫非……是因為儀妹在那封最後的信箋中,特意囑咐過你,要你……好好照拂於我?”
正在操控飛舟的何太叔,聞言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感到臉頰有些不自然,竟不敢側頭去迎視趙青柳那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帶著深意的目光。
他知道,以趙青柳的聰慧與執著,含糊其辭或沉默以對絕非良策。內心幾番掙紮,他略作沉吟,目光投向遠方雲海,用一種儘可能平緩、委婉的語調說道:
“明儀她……確實曾在信中提及。”
他仿佛在回憶著字句,“她說你智謀超群,思慮周全,而我……大抵在鬥法實力上還算堪用。
她認為,你我二人若能攜手,彼此互補,相互扶持,或能在這艱險莫測的修仙之路上,走得……更穩、更遠一些。”
言及此,他便住了口,仿佛已將該說的說完,隨即更加“專心致誌”地操控起飛舟來,視線牢牢鎖定前方,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
“是麼……”
趙青柳輕輕重複了一聲,似是自語。
她何等聰慧,自然瞬間便聽出了何太叔話語中那明顯的保留與未儘之意。
何太叔複述的,或許確是堵明儀信中的部分內容,但絕非全部,更可能省略了最為關鍵、直接,甚至可能帶著臨終托付意味的懇切言辭。
那被刻意掩蓋的囑托,她不難推測出輪廓。
然而,這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此刻卻微妙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趙青柳沒有選擇戳破,那並非不解,而是出於一種複雜的、摻雜著矜持、感懷與對故人念想的沉默。
何太叔顯然更不願、也不敢主動去捅破,生怕攪亂了以後的平靜,也怕直麵那份過於沉重而情意。
微妙的氣氛在飛舟小小的空間裡彌漫。趙青柳沒有再追問,隻是略帶嗔怪地,輕輕瞥了何太叔一眼。
不知是思緒翻湧,還是夕陽餘暉映照,她白皙的臉頰上悄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這一眼,少了幾分平時的清冷睿智,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罕有的、難以言喻的風情。
見他這副故作鎮定、實則緊張的模樣,趙青柳心中那點因猜測被證實而湧起的複雜情緒,忽然化開了一絲,不由地暗自失笑,沒好氣地丟給他一個無聲的白眼。
終究,她也沒再說什麼,隻是輕移蓮步,轉身款款走向了飛舟後方的船艙,隻留下一縷淡淡的幽香和逐漸遠去的輕盈腳步聲。
直到確認趙青柳已進入艙內,那令人心緒不寧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何太叔緊繃的肩膀才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也終於長長地、悄悄地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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