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氣味逐漸被家中熟悉的氣息取代,但左大腿後側那道看不見的裂痕,以及醫生“至少八周”的冰冷宣判,卻如同最頑固的幽靈,日夜盤踞在林楓的意識深處。
身體的疼痛在藥物和理療下逐漸緩解,可另一種更隱蔽、更噬人的痛楚,卻隨著每一次電視轉播裡傳來的球場喧囂,每一次手機推送的球隊新聞,每一次獨自在複健室麵對冰冷器械的枯燥重複,悄然滋生、蔓延,最終彙聚成一片名為“心魔”的沼澤。
當奮力掙紮的自己倒下,而團隊卻似乎開始蹣跚前行時,一種被剝離的虛無感和自我價值的尖銳質疑,成為了他康複路上最險峻的內心關卡。
巴爾德貝巴斯的醫療康複中心,成了林楓暫時的新主場。
每天規律地進行著冰敷、電療、超聲波以及最初級、最枯燥的關節活動度和輕度力量訓練。
曾經在綠茵場上揮灑自如、掌控全局的身體,如今連一個簡單的、無負重的直腿抬高動作,都需要在理療師緊張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進行,額角還會因為些許的牽拉感而滲出細汗。
“很好,林,今天角度又進步了一點點。”理療師瑪麗亞總是用最積極的語氣鼓勵他。
林楓點點頭,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這一點點的“進步”,在漫長如兩個世紀的八周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看著鏡中自己左腿肌肉因輕微萎縮而顯得比右腿細了一圈,一種混合著焦躁與無力的情緒便在胸中翻騰。
他急於回到球場,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急於擺脫這種“無用”的狀態。
這種急切,有時會讓他在複健中不自覺地想要加大強度,提前嘗試下一個階段的動作。
“不,林!停下!”瑪麗亞總是及時而嚴厲地製止,“你的肌腱需要時間愈合,需要遵循科學的階段。欲速則不達,再受傷的話,後果更嚴重。”
每一次被製止,都像一根細針,刺在他驕傲的心上。他引以為傲的意誌力和對身體的控製力,在這道生理的創傷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不再是那個能用【全域感知】預判一切、用雙腳創造奇跡的球場藝術家,他隻是一個需要被小心看護、按部就班的傷號。
更讓他難以承受的,是訓練基地裡傳來的聲響。透過康複中心的窗戶,他能看到遠處主訓練場上隊友們奔跑、呼喊、進行分組對抗的身影。
那些熟悉的白色身影,古蒂盤帶時昂起的頭,勞爾射門後標誌性的親吻戒指動作,卡西利亞斯撲救時的大聲指揮……一切都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仿佛成了一個透明的幽靈,旁觀著那個曾經屬於自己的世界繼續運轉,而自己卻被禁錮在玻璃窗的這一側。
就在林楓開始複健的第一周,皇家馬德裡迎來了他傷缺後的第一場比賽——聯賽主場對陣一支為歐戰資格努力的勁旅。
賽前,媒體一邊倒地看衰皇馬,認為失去林楓這個絕對核心和組織大腦,皇馬的進攻將陷入癱瘓。
林楓在家中,拒絕了所有訪客,獨自坐在電視機前。
蘇雨晴安靜地在畫室,畫布上是淩亂交織的灰黑色線條,仿佛糾纏的荊棘,中心卻留著一小片刺目的空白。
她沒有命名,但林楓知道,那或許是他此刻內心的寫照。
比賽開始,皇馬踢得確實艱難。中場缺乏林楓的梳理,進攻往往顯得簡單直接,甚至有些混亂。
古蒂試圖承擔更多組織責任,但他偏重突擊和最後一傳的特點,使得球隊在中場的控製力明顯下降。
然而,或許是背水一戰的決心,或許是失去了依賴對象後被迫的“人人擔責”,皇馬全隊展現出了一種異乎尋常的防守韌性和戰鬥欲望。
勞爾在前場不知疲倦地逼搶和串聯;埃爾格拉和布拉沃組成的中衛線頂住了對方一次次衝擊;卡西利亞斯高接低擋,化身歎息之牆。比賽的大部分時間沉悶而膠著。
轉折點出現在第八十一分鐘。皇馬獲得前場定位球,位置一般。
古蒂站在球前,他深吸一口氣,助跑,罰出了一記質量極高的弧線球!
足球繞過人牆,直飛球門死角!對方門將奮力撲救,指尖勉強碰到,足球改變方向擊中門柱內側彈入網窩!
10!
“goooooa!!!何塞·馬裡亞·古蒂!!!金子般的直接任意球!!!在缺少林楓的情況下,古蒂站了出來!!!”
進球後的古蒂瘋狂慶祝,所有隊友都衝向他。電視機前的林楓,心臟仿佛被那隻擊中門柱的足球同時狠狠撞了一下。他應該為球隊高興,為古蒂高興,但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空洞感,卻更猛烈地席卷了他。
那個進球,那個關鍵的時刻,那個拯救球隊的英雄……原本,在所有人的預設裡,應該是他。可現在,沒有他,球隊似乎……也能贏?也能有人站出來?
最終,皇馬將10的比分守到了終場。一場艱難卻寶貴的勝利。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賽後,媒體讚揚了球隊的韌性和古蒂的閃光,標題多是“沒有林楓,皇馬學會團結取勝”、“古蒂暫代核心,皇馬止跌”。
這讚譽,聽在林楓耳中,卻像是對他價值的某種消解。如果球隊可以在沒有他的情況下,踢得如此頑強並獲勝,那麼他之前的拚命,他的不可或缺性,又體現在哪裡?
連勝的延續:疏離感的加深